这会儿,再看也没什么意思。
朱元璋则静静望着那些只动身子、脚底却没怎么挪步的大臣们,笑而不语,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若无物。
看着朱元璋没有任何回应的神情,朱允熥接着道:
“税官所为,皆是为了朝廷,百姓,大明祖宗基业,哪怕受些委屈,也不算大事。然而燕世子为税署事务奔波不停,形销骨立,这份功劳怎能被忽视?”
秋风疾瑟,华盖殿内显得更冷寂,詹徽心中有了退意。
实在无法在此处停留。
脸颊如同被炎夏的太阳烤灼,烧得通红。
但皇上将怎样补偿燕世子,让詹徽兴趣浓厚。
大明初建,皇权在握,宗室仅有三代接班,大多数宗室子弟成年后被分往各处就藩,从未在朝中担任实职。
皇上莫非要打破这个传统?
此时,郁新等人与詹徽想法相通。
朱元璋微微笑着,看向朱高炽,“高炽。”
朱高炽恭敬地低首作答:“高炽见过皇爷爷。”
朱元璋满脸笑容:“允熥今年就要完婚啦!那么,你跟张家的喜事,是否也应该早点提上日程呢?”
朱高炽心中疑惑,脑袋里乱糟糟,犹豫地说。
“皇爷爷,母妃在北平催了好几次,惠妃娘娘也问了好几回,似乎想把日子定在明年开春,与太孙大婚错开,让宫里热闹的时间长些。”
朱元璋点了点头:“那就先在京里好好做事,成家后多生几个孩子陪爷爷。”
朱高炽眼眸一压。
他似乎真的要在朝廷里担起实职了。
好坏难辨,他一个憨厚的宗室王孙,跑到京城来做什么,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地被朱尚炳那小子说动,上了去交趾的贼船。
心中五味杂陈的朱高炽,正迎上朱允熥那如春阳般的笑。
朱元璋望着朱高炽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明白怎么回答,便摆摆手,转向朱允熥。
“你认为税署署正这个职位,能否作为奖励呢?”
至于那税署署正究竟是几品官员,穿着何种颜色的官服,这会儿都不重要了。
朱允熥一听,立马躬身行礼,“皇爷爷英明。”
朱元璋瞪大了眼,扭头看向还愣着的朱高炽:“呆子,还不快谢恩?”
朱高炽恍惚间回过神来,连忙跪地磕头。
“哎呀……孙儿谢皇爷爷隆恩,孙儿必定尽心尽力,不辱皇恩。”
这样的祖孙嬉戏场景,正是现在朱元璋最乐意看到的。
紧接着,朱元璋朗声笑了起来。
詹徽几人走出华盖殿,听到里面的笑声,只能苦笑。
背脊酸痛,膝盖肿胀,脑袋晃悠,满心忧虑和困惑。
詹徽走在最前,带领着众人。
他回头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华盖殿。
詹徽一眨眼,感觉眼睛都有些模糊。
“我出身徽州婺源,家父曾任吏部尚书、翰林学士,一生荣耀尊贵。”
“少年时攻读文学,洪武15年考中秀才,在国初百废待兴之时,大明初创,重塑中原汉族正统,选拔英才,我以秀才身份,春季考试中选,十月份被任命为监察都御史,真是皇恩浩荡。”
“自那时起,我屡次升迁,直到洪武23年夏天,成为左都御史兼吏部尚书,与父亲同职,还兼任太子少保。”
“到如今,已经12年过去了。”
詹徽面露愁容,再次回头,华盖殿已被远远抛在身后。
宫殿雄伟,金甲卫士如同天神一般屹立。
皇宫,总是这样。
郁新,茹瑺四人默默跟随这位吏部尚书。
四人都没言语。
詹徽摆了摆手:“我用了12年,一步步往上走。金砖铺地,国家欣欣向荣,日新月异。我这把老骨头,如今走两步就感到疲惫不堪了。”
郁新等四人眼神闪烁,心中已掀起波澜。
大明文官领袖,似乎有了退隐之意。
四人一同停下脚步。
任亨泰轻叹一声:“大学士才华横溢,行事果断,勤于政务,皇上多次夸赞,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詹徽摆手,脚步不再迟缓,继续向外走去。
“我虽敏捷果断,皇上所托之事我都一一完成,然而,我也常揣测上意,此时应当急流勇退,不让皇上担忧。”
随行的四人面色更加沉重。
郁新压低声音:“皇上还未正式宣布文华殿大学士的职责,詹徽兄就打算……”
詹徽颔首:“12年了,我已经位居人臣之巅,别无所求,只希望回乡下享受天伦之乐。今天离宫后,我就写辞呈,请求告老还乡。”
说罢,詹徽再无丝毫留恋,步伐坚定。
华盖殿内。
一番家庭和乐的气氛过后,朱元璋摆了摆手,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刘建安。”
他平静地唤了一声。
朱允熥跟朱高炽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退到了一边。
“皇上。”
“拟旨,晋升詹徽为太子太保,兼光禄大夫,柱国,诏书暂存宫中,待命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