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琼连忙侧过身,微微颔首行了个礼,保持那份恭谨。
看来,他是真被吓坏了,
朱允熥感到一丝无奈。
他明白陈琼恐惧的根源所在,
只好轻声安慰道:“大明朝绝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之事。不贪婪,不滥权,朝廷自有公论,有才之人,有德之士,自会得到重用,朝廷委以重任,以诚相待。”
“因此,我大明才能开疆拓土,四海之内无人不服。”
他确实有几分能耐,
不过,说到德行……
似乎就有些各有所见的意思了。
陈琼不傻,听得出皇太孙暂时没有要取他性命,以便安抚清化城民心的意图。
心中的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一点。
陈琼上前一步,虔诚道:“微臣誓死遵从殿下之命,若有丝毫违背,愿受身心之苦,魂魄无所依,放弃轮回,甘愿漂泊人间为孤魂。”
朱允熥嘴角微扬,经过一番警告与激励,眼下正是给予安慰的时候。
他轻轻摆了摆手,指向那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坐。”
这一次,陈琼没有迟疑,缓缓落座。
但他的坐姿并不踏实,保持悬浮状态。
就连眼前的茶,他也未敢触碰。
朱允熥看向陈琼,“陈爱卿,若你遭遇不测,大明交趾的安定与未来由谁负责?你成游魂,恐会惊扰交趾孩童。”
“陈卿,你得好好活着,为本宫做事。”
说罢,朱允熥端坐的身形微微前倾。
陈琼抬头望了望皇太孙,拱手道歉:“能为殿下效力,是微臣的荣幸。”
朱允熥点了点头,“你确实出色,行事有条不紊,清化城今日的成就,也有你陈卿的功劳。”
陈琼谦逊道:“微臣能出一分力,已是上天眷顾,怎敢居功。”
朱高炽心中暗道:虚伪。
真是太过虚伪了。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口道:“陈大人可能不知,清化城近日已快马加鞭修书上奏,直达应天,由皇上亲启。”
“相信不久,朝廷对陈公的封赏便会下达,未来你我将同朝为官,望陈公能与我携手并进,共保交趾一方安宁。”
这消息像一道惊雷,炸在陈琼心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喜悦。
但他面上仍是一片恭谨,“微臣不敢独占功劳,能在殿下身边效力,已是臣毕生之荣幸。”
这话里带了几分明显的讨好。
朱允熥不自觉往后靠了靠,重新坐稳身子。
“交趾道平镇招抚使,官居三品,差不多就相当于中原一道的布政司衙门参政。”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职位,陈琼不太清楚。
可大明朝三品官员的分量和权柄,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可是地位显赫,权势滔天。
陈琼二话不说,再度伏身拜谢。
声音中带着喜悦与激动的颤音。
“微臣感激殿下厚爱,心中惴惴。唯有鞠躬尽瘁,以报殿下隆恩。”
他简直比大明人更懂得如何做个大明官。
大明朝官场上的那一套阿谀逢迎,竟被这位安南降臣学了个十成十。
朱允熥挑了挑眉:“上报功劳自然有其规矩,朝廷如何封赏,则非我一人所能定夺。但陈卿对大明的忠诚,朝廷自然看在眼里,奖赏断不会薄。”
朱高炽在一边解释:“交趾道平镇招抚使,要拉拢交趾道民众,整顿地方,宣扬道德。陈招抚责任重大,交趾道未来如何就看你了。”
陈招抚吗?
这个大明官职让陈琼心里震撼,甚至感动。
这是他成为合格大明子民的重要一步……
可是,真正让陈琼担忧的是招抚使带来的责任。
让交趾道的人满意是必要的,毫无疑问。
而后面的消除匪患,弘扬纲常,才是关键。
看着悠然自若喝茶的皇太孙,陈琼感到了压力。
大明朝官员中,正三品的少之又少。
而在这种重任面前,陈琼明白,大明对他的期望很高,希望他能改变交趾道。
他要在交趾道复制清化城的成功。
现在,清化城内已经肃清了匪患,百姓无不尊敬大明,接受王化的教化。
这证明了清化城的治理方式是正确的。
因此,他必须将这套方法推广至整个交趾道。
在清化城,他究竟做了什么?
陈琼细细回忆起来。
回忆的过程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猛然发现,自己所做的几乎只有杀人一事,用权贵士绅的人头震慑民众。
朱允熥饮尽茶后,将空杯推给朱高炽,望向陈琼说:“叛贼陈元旦即将伏诛,黎季犁残害陈暊及前皇族,罪行难容,人人可诛。”
“本宫以为,当前在交趾道,唯有陈招抚堪当重任,大明将来必会对陈招抚厚加赏赐,让你安家于应天府,封侯晋爵。”
陈琼不由得心中微震。
他已成为前安南陈朝王族最后的成员。
原国王子孙嗣皆遭诛。
这是皇太孙赐礼首次向他展示明朝的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