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
最先开口的竟是这位太子妃。
宋晚宁见她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了一遭,面色如常,并未多言,只是对着谢临渊道:“妾身本不该打扰殿下的,只是昨日宫里传来消息,十分要紧。听闻殿下回京,这才斗胆来迎,还望殿下恕罪。”
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挑不出任何差错,且态度上有恭敬无卑微,想来出身大家。
只是京城的闺秀们宋晚宁之前多多少少都认识,从未见过眼前这一位。
她到底是什么人?
宋晚宁瞧不出个答案,也失了探究的兴致,转身就要走。
手腕却被谢临渊拽住:“你去哪?”
“既然太子与太子妃有事要说,我自该避一避才是。”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道。
人多口杂的,她不想被外人看轻了自己。
否则真想问问他,分明已经又娶了一个正室,还费这么大劲把她带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是要她没名没分做个玩物,还是大发慈悲给她个妾室当当?
这么羞辱她有意思吗?
谢临渊急了,忙闪身拦住她的去路,软了声音哀求道:“对不住,你先别生气,我会同你解释的。”
解释?从西夏到庆国,一个多月的路程,途中没有半点提过这位太子妃的事。
待她回了京,亲眼撞见了才说要解释。
有什么用呢?她横竖都是个笑话。
太子妃踌躇了片刻,试探着喊了声:“殿下?”
“有什么事赶紧说。”谢临渊烦躁得很,耐心尽失。
“太后近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说仅剩几日光景了。”她皱着眉头,语速极快,“太后身边的姑姑传信来说,太后病中时常念叨着殿下,让殿下得空去慈宁宫中瞧瞧。”
说罢,规规矩矩屈膝行礼,带着随从们径直离去。
谢临渊身后跟着的下人们见状也十分知趣,纷纷离开了现场。
天色渐暗,长长的回廊里只剩他与宋晚宁两人。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站在她面前,低声为自己辩解着。
过了刚知晓时的愤怒,宋晚宁此刻觉得实在可笑:“所以你便不开口,把我当个傻子蒙在鼓里,是吗?”
“不是的,我没有”
谢临渊想拉宋晚宁的手,被她后退一步躲掉了。
她看他的眼神,满是嫌恶:“当年我在的时候,你让乔鱼儿进府;如今娶了新的太子妃,又千方百计带我回来。怎么,这样很好玩吗?”
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爱得有多深,实际上处处践踏别人的心。
三个人的纠缠,注定没有赢家。
“你别这样看我”他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目光,“她是西夏长公主夏侯瑛,那年你走后没多久她便入了京,一道圣旨直接将她送到府上赐了婚,我与她并无任何情意,也没有夫妻之实。”
像是怕她不愿意听似的,他一口气说得极快。
一些零碎的记忆被唤醒,宋晚宁这才想起当年夏侯璟的确说过,在他走后,他的姐姐会来庆国和亲,且大约是会被赐给谢临渊。
那时她沉浸在失子之痛中,并未在意,后来去了西夏更是抛到了脑后。
她无比痛恨自己的迟钝,早该在那些侍卫们叫她夫人时便有所察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稀里糊涂成了戏台子上的丑角儿。
“所以呢?你觉得没什么,为何瞒得严严实实?”宋晚宁笑着质问道,“你既有了太子妃还来招惹我,口口声声说与她并无情分,和三年前有何分别?哦不,区别在于,我现在是那个没名没分的外室,是吗?”
她笑着笑着,屈辱的眼泪涌了上来:”“你到底有多恨我,才一次又一次把我的尊严放在地上践踏?”
“我从未想过你是什么外室,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谢临渊慌了神,音调都提高了不少,“我那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若我知道,哪怕拼死抗旨也不会娶她!”
宋晚宁抬手拭了泪,缓了口气道:“对,你没错,错的是我,我自作自受。”
此时此刻,她若是大吵大闹他还能安心些,哪怕是打他骂他,至少说明她还在乎。
可她却像突然释怀,连眼神都恢复如常,又变回那副淡漠疏离的样子。
谢临渊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深渊,怎么填也填不平。
“你放心,我会解决的,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他忍着心痛,咬牙承诺道。
宋晚宁低头莞尔一笑:“殿下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今殿下已然正位东宫,待来日继承大统,后宫佳丽三千也是应该的。到时随便赏我个什么位分都是天大的恩典,哪里会有什么委屈受。方才我不过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曾几何时,她还当众骂过乔鱼儿,说宋氏家规规定女子不可为妾。
现在却能口不择言地说出当妾室是恩典这种话,陌生得让谢临渊觉得有些可怕。
就好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在笼子里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完全失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