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世骁望向他身侧的这个小女人,忽而笑了笑:“好。”
她对于他的家庭情况所有的了解,如今只从他口中听说过一趟,其实也并不是那样的完善。
然而便是凭着这样的一知半解,她偏偏却像是有所读心术一般,总能够读出自己内心的片刻动摇和空荡,而后笨拙地用自己的身躯填补进去,不管尺寸合不合适,也想要为他遮风挡雨,填补缺漏。
他怎么能够不喜欢她呢?
他太喜欢了。
林楚歌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方才究竟是说了怎样一句感天动地的话,只隐隐约约察觉出路世骁的心情似乎比刚进门的时候看着要好些了。
路世骁开心,她自然也便开心起来,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理由。
三人来到客厅时,路母果然已经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等待了。
路母虽然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但依旧保养得非常好,面上除却鱼尾纹以外竟再看不出别的瑕疵来。
虽然已经是这等年纪,但如今看她还是规规整整地涂好了口红,画了细长的眉,甚至还打了粉底,如今看起来整个人更加容光焕发。如今看她身上穿着丝绸长裙,外罩着一件质感
上乘的羊毛开衫,看起来半些也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反而像是四十岁出头的年纪。
如今虽然仅仅是正坐在沙发上,林楚歌却也能够看出那举手投足间的富贵优雅。
那是整整三代人遗传下来的举止风范,是刻在名门千金骨子里头的深刻烙印。
见到他们一行三人来到,路母也随之抬眼望向他们,很快便弯起眉眼笑了起来:“来了?”
路世骁显然跟路母还并不能够亲近起来,只是简单地应声:“是,母亲。”
倒是路肖农如今见到了路母,十分激动地便已然飞奔着扑了过去,口中奶声奶气地叫道:“奶奶——”
看到自己的乖孙子过来,路母更加心花怒放起来,只笑着问道:“肖农今年有没有学习新古诗啊?从前你叔叔,背古诗还有什么文言文,都背得可好了,还是好小的时候……就跟你这么大点的时候,就已经会背《出师表》了。”
路肖农不服气,只跳下了沙发来,“我早就会了,不信我背给您听!”
“好好好……”路母因而孙儿的懂事笑得几乎合不拢嘴,如今只不住地点头配合。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
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路肖农清脆响亮的童音在客厅内回荡着,自然是将老太太哄得笑开,连带着眼角边的鱼尾纹都重了不少:“真好,真好,我们肖农真厉害,真厉害啊……”
路肖农眨了眨眼睛,很是乖巧:“那是!妈咪经常教导我背这些的!”
林楚歌此前本还在酝酿自己应该怎么跟第一次见面的婆婆打招呼,便见得路母的注意力已经朝着路肖农方向去了,在感觉被忽略的同时,也到底是松了口气。
然而如今由于路肖农的一句话,使得路母再度回头望了过来,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林楚歌原本还以为,自己的这个婆婆既然对于自己并不是那样的满意,又对路世骁没有什么正常的母子亲情,如今自己这个丑媳妇上门,想必跟前的女人一定会对自己如何如何冷嘲热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路母的口中却只是发出了一声惊叹的“呀”,随即小步地迎了过来,拉住了她的双手,满脸慈祥欣慰:
“老闫家的闺女儿原来都已经出落得这么漂亮的,难怪是明星,能够上电视的就是不一样……啊,对
了,闫老爷子近来的身体还好吧?”
林楚歌被这样热忱的开场给惹得有些脑袋发懵,但还是顺着路母的话点了点头,乖巧道;“嗯,外公最近的身体好多了。一直都有去医院检查,近期的一次,医生已经说只要按时服用心血管药物,便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原来是这样……那便好,那便好。人到了晚年,总是会有些大大小小的病痛的,只要能够控制住的,便不算是什么大问题。你看我这个岁数,还不算太老吧?如今也是感觉眼睛不太行了,看东西的时候总是有些犯花。”
说着,路母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一种长辈关爱小辈的语气笑着说道:“你呀,如今能够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下去,你父母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觉很欣慰的。”
林楚歌只感觉话题好似全然由得路母牵引着走下去,而自己只能机械地做出回答,但好在跟前女人所抛出的句式都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回答,故她也只循规蹈矩地说道:
“您也是,要保重身体啊……”
而那边,路母已经不由分说地拖着她的手,往沙发那边走了过去
,硬是要安排林楚歌先坐下以后,自己才入座:“来来来,尝尝我这里新到的六安茶,我平时都是舍不得喝的,如今见到老闫家的闺女,就好像是见到了故友一般了。”
林楚歌没有想到路母对于自己的态度竟然会是这样的亲切温和,甚至嘘寒问暖,十分周到。
然而偏偏便是这样的“周到”,使得她总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心底似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几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