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台阶多了,不好走。”谢姨折回来扶着我走了几步,继而又回头解释,“蓝姐,我这儿媳受过伤,腿不灵活,麻烦您歇口气,慢些走。”
爬了几层台阶,我感到很吃力,双腿颤抖站不稳。看来平时锻炼少了,之前为了养伤,我在床上躺了很长一段时间。
“哟,小姑娘的伤还不轻吧?”蓝女士是本地人,比谢姨大个三两岁,经由中间人介绍,蓝女士可以将我和谢姨安排进寺院。听他们说,在寺院打扫卫生,可以积德,治疗病痛伤患,虽然我不信,可谢姨坚信不疑,她花钱找了人,说是让我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
我不想让谢姨失望,他们为了我,花光了所有积蓄,无能为力之下,只能祈求佛祖保佑我。在寺院做工是没有工钱的,可是有常驻的居士为了表示感谢,偶尔会塞点钱给我们,他们都很和善,也很尊重我们。
久而久之,我做得更加卖力,想要答谢佛祖的赏赐,如果不是佛祖,我也不会得到这么多人的关心。慢慢地,我心里逐渐阳光起来,除了依然戴着口罩和头巾,平时还会展露微笑,居士说,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小莲。”蓝阿姨也是居士,但她好像在华雲寺谋了个差事,华雲寺很大,着落在市郊的雲山,算是风景区,香火又旺盛,所以来来往往的香客实在太多了,每年的居士院都不空闲,因为今年的禅修课提早了半个月,所以也就提早半个月开始忙碌起来。
蓝阿姨对我也还不错,特意腾了一间杂物房给我休息,闲时我没有事情可做,就会抄写《心经》,我发现,我脑子里会浮现经文,很多经文,有的时候很连贯,有的时候又不知道是哪一本经书里面的经文,不晓得这算不算我与佛祖的感应,但这个秘密,我偷偷地藏着,不敢对任何人说。
“我跟你婆婆说了,这几天你就住在山上帮我。今年的禅
修课请了不少法师过来讲经,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我另外也找了几个帮手,不过我看你聪明,学东西挺快的,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吗?”蓝阿姨走在我身前,我心急地跟上她,她看我一眼,我就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留下来帮忙。
能够被人请求帮忙,对我来说是活着的意义,我当然不想成为废人,每天只知道坐在屋檐下发呆,我想做事,也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我被蓝阿姨夸赞,是因为我不能说话,我够安静,寺院就是需要清净,也需要一个像我这样听话肯做事的人。
来了两个月,我基本上都是在居士院做工,很少去西苑的禅房,刚进来的那会儿,蓝阿姨反复交代,不能随便打扰寺院僧人们的修行,我就不敢踏入,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我会礼佛参拜,会偷偷地听早课,僧人见了我,也不会驱赶,他们很友好,还会送我经书。
“蓝姐,刚才又有法师过来了,你去招呼一下。”有人和蓝阿姨打招呼,我紧跟其后,来到了陌生的禅院。
“小莲,你帮阿叔运送那些草垛。”蓝阿姨随口吩咐我做事,之后她匆匆地进入另一个院子,不再叫我跟上。
“你一次不用拿太多,小心身体。”阿叔也是来寺院做工的人,他负责将垃圾运下山,其实禅院都是由僧人自己打扫,而最近几天僧人们的课程都很多,可能如此才会让我过来搭把手。
“法师,时间表我已经放在房间,您看过之后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随时可以告诉我。”
“这边请,住持和其他法师等您多时了。”
我抱着一堆杂草,放在阿叔的小车上面,忽闻有人说话,东边的廊庑顿时多了几人,其中最挺立的僧人身着袈裟,俊目明睿,飒爽威凛,一扫人群,他必定是引人瞩目。
“小莲,放这里就好,你别一直站着不动,手臂不会酸痛吗?”阿叔唤我,我愣神一下,又茫茫然地将草垛放在小车上。
脑中一片空白。
心,悸动。突然就,加快了心跳,很不舒服,有点隐痛。
“小莲,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你没事吧?”阿叔扶着我坐在石阶上。
我说不出来,这种奇怪的绞痛好难受,心里好难受,没由来的难受,我竟然不知不觉地落泪。
“小莲,你坐着休息,先别帮我了。”
我歉疚地点了点头,阿叔见我平静下来,于是返回去继续做事。而我,表面看起来是平静了,其实内心翻涌更甚,四肢百骸都在忍受撕裂般的痛楚。我身上骨折的地方忽然就“咯咯”作响,仿佛生命要再一次重生。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仰头,张着嘴,喊不出声,痛苦地流着眼泪,我为什么要流泪,为什么啊……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思绪空无,心却沸腾,我感觉我不是我自己,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它剧烈地跳跃,似乎想要破开我的胸腔,想要抽离我的躯壳,想要舍我而去。
脑中的空白不再沉默,它被心的狂怒牵引着,渐渐地也加入折磨我的行列,也就是说,疼痛转移,脑袋也不能安宁,从隐痛到阵痛,最后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