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靠着轮椅,好听的话,听来刺耳。
我转身苦笑,“不作曲了,你打算改行做诗人?”
“可是你确实很久没有回来。”
“我是个新人,要学的东西太多,周末偶尔会出差。”
“还好不是因为逃避我。”荣少滑到桌边,一边吃早餐一边跟我搭话,“假肢从国外运过来,还有一个月,我的腿就能重生了。”
“这么快就要装上假肢,你身体受得了?”
“我想尽快适应假肢,从这间房走出去。”
“你现在不是也能出去吗?”
荣少厉言正色地看着我,“是‘走’出去。”
我心里一紧,面对这样的荣少,肯定不太适应。虽然他后来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而我的心情已经再也寻不回兴趣,何况我还想着外婆的事,我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可是又不想多个人操心,正迟疑不决
之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我没多想,走去开门。撞上戒尘的目光,我心魂一颤,难以平静。
“阿弥陀佛。”戒尘越过我,走进房间。
没有多余的一眼,像是看待陌生人的目光。我是这种感觉,带着这种感觉我转身,盯着戒尘刚毅的侧颜。
手一挥,他将针灸布袋摊开桌面。我想起,早前荣少说过,戒尘会用中医替他舒缓腿部的疼痛与不适。
“戒尘,读了你送给我的佛学经书之后,我放下了很多怨恨,当然,不可能完全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地生活,可是我有信心重头开始。”荣少瞥了我一眼,“如果冬冬肯回来荣庄,这份信心就更多了。”
戒尘端正而坐,右手两指抽出一根细长的针,我吓得转身背过去。
“哈哈,冬冬居然怕针灸。”荣少揶揄说道,“戒尘,不如等一下你也扎她。”
“我不用了,我没有疼痛不适的地方。”我嘀咕一声。
“可是你的额头怎么回事?刚才进门,我就瞧见了,不如扎一下,早点散去淤血。”
我轻抚自己的额头,偷偷地瞅一眼戒尘。他静心专注用针,忽地,似金线的一缕阳光落在指尖,他缓缓转动针头,心细温柔。见此景,恍惚入幻,不知道他昨晚上为我涂抹药膏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温柔。
暖意浓浓,光亮穿行微隙的气息。漫长,慵懒,尘梦缭绕,孤清而飘逸,如影不可近,又不可不恋。
“冬冬笑起来,太阳光都融入柔情。”我看戒尘,荣少看我,我不禁微笑,在荣少眼中收不回来。
“嘶……”荣少微蹙眉,“这一针有点痛。”
“很快就好了。”戒尘淡然地劝道,“你别东张西望,不要乱动,否则会更痛。”
荣少扭头睇着我,“冬冬刚才的笑容好难得,不得不多看了两眼,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可是怎么会有这么纯净的笑容,实在是忍不住,嘶,还是有点痛。”
“什么叫人长得不怎么样,不好看就不要看好了。”我白了一眼荣
少,“我才不稀罕。”
“你刚刚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
“我差不多了,要不你还是给戒尘扎一针,你看看你的额头,更加影响美观。”荣少坚持地说,我有点怕针,却又心动,毕竟被戒尘扎一针,好的不是额头,是心头。
“既然冬冬施主不太愿意,荣少不必强人所难。”戒尘开始收拾自己的布袋。
诶,我还没表态,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愿给我扎一针吗?
说了几句关心荣少的话,戒尘起身准备离去,全程都是无视我的方向,目光巧妙地避开我。
“戒尘师父。”我追出去,到楼梯口,戒尘在过道上停下脚步,依然背对我,“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
“我想去淤散血,你能帮我吗?”
“施主的伤势不需要针灸。”毫不客气地断然拒绝。
“你检查过?”
“贫僧看一眼就知道。”
“可是你并没有看我。”我靠近几步,心肉里反而被扎了不少针头,“从一进门到离开,你都没有正眼看我,你怎么知道我的伤势严重不严重?”
“阿弥陀佛,施主如果觉得严重,最好上医院,贫僧这里不是门诊室。”
“你,你什么意思。”我咬着唇,负气质问,“是不是昨晚的事情,你生气了?我,我道歉,我诚心道歉,或者我等下去佛堂诵经念佛,我念一百遍。”
“施主心中并无佛主,就算念一百遍,也是徒劳,何必强迫自己行违心之事。”戒尘的语气严厉苛刻,听来锥心刺骨,“落梵居是贫僧唯一清修之地,还望施主今后不要再前去打扰,贫僧感激不尽。”
“厌恶我了,厌恶我打扰了你,我……”心如刀割,刀刀嗜血,是我说的,觉得打扰了他,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之后,我却受不了。
挺拔背影走得坚定,他快速下了楼,返回他的清净之地。而我,被他逐出,不敢再肆意妄为,所谓醉酒误事,看来不假,我惹了他的佛主,瞬间被他贬入地狱,求生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