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高吃过早饭,放下碗筷便到处去找油布,准备出去串门。汉魁瞧着满天的阴云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边咳嗽一边说:“崇高,你先别忙着出去玩,去把院里的雪再扫一扫吧!”
“好几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母亲望着天说道。崇高也望着天说:“吃饭那会儿刚扫过一次,只一顿饭工夫又下了这么厚,扫了不还得扫嘛!”
“那你干脆就别出去了,在家里等着扫雪吧!”汉魁边说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一顶破草帽。母亲问道:“你留崇高扫雪,你要去哪儿啊?”
“我能去哪里?牛屋烤火呗!”汉魁说着拍拍草帽上的尘土戴上。母亲连忙从床头扒拉出一个破包袱,扔给他说:“这么大的雪,你戴个破草帽管啥用啊!”
汉魁接过包袱披上,踏着积雪出去了。崇高扫完雪,休息了片刻,也披了片破油布离开了家。他出了门来到大街上茫然四顾。街上空无一人,整个老河湾全笼罩在茫茫的白雪之中,天地一片混沌。他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便想去德福哥家,但又怕彩云嫂子那热切的目光。
崇高进了德福家外门,跺掉靴上的雪花。彩云不在家,德福正窝在家里低头编着草鞋,听见跺脚声,又见崇高进来,笑着问道:“你咋没上牌场啊?”
“牌场?没有,没了你‘鬼难拿’,哪还有啥热闹的牌场啊?”崇高笑道。德福一边编着草鞋,一边说:“照你这么说,没了我赵德福,你们就活不下去了。”
“瞧你说的,没了你赵德福,大家照样活得好,可你这不还没死嘛!”崇高说着要夺德福手里的草鞋,“好了好了,编啥编?赶快喊俩人过来打牌吧!”
“你小子是不是又犯牌瘾了?”德福编着没松手。崇高笑着说:“裤裆里撒盐,咸(闲)得蛋疼,下雪天不打牌能去干啥呀,你人缘好,快去喊吧!”
“这大冷的天,你不知道我有怕冷的毛病啊!”德福说着摁住旁边的桌棱慢慢站了起来,一边站一边叫道:“哎哟哟,腰疼,腿也坐麻了。”
他说着离开火盆,挪到门口只一站,顿感一股凉气侵入骨髓,心里却胆怯了,哆哆嗦嗦说:“哎呀,不行不行,哥实在受不了寒气,要不,还是你出去喊人吧!你的人缘也不错嘛!”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崇高说着走出了屋门。没待多大会儿,照怀和崇印二人就过来了。四人铺上桌布打起牌来。
再说彩云在嫂子家听了照怀娘一番话,便急匆匆赶回家,看见德福跟崇高他们正在打牌,便两手一拍,笑道:“哎哟哟,真是太凑巧了,想谁来谁。”
“哎,彩云嫂子,你到底是想谁啊?”照怀笑着问道。彩云坐下说:“想你‘三老歪’,行了吧?”
“难道你就不想我吗?”崇高也笑着问道。彩云神情专注地看了崇高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想你,嫂子心里哪能少了你,好兄弟,你们快别打牌了,快帮嫂子盘条火炕出来。”
“盘火炕?”四人听了都吃了一惊,疑惑道,“盘,盘啥炕啊?”
“哎呀,你德福哥不是怕冷嘛,我寻思咱们也学学东北人,盘条火炕出来,睡着暖和。”彩云用手比划着,终于将话给说明白了。崇高问道:“嫂子,你是说现在就要盘吗?”
“对对对,现在就盘,越快越好。”彩云说着兴奋地收了牌布,撤了桌子。崇高装好了骨牌,笑道:“你可拉倒吧,这冰天雪地的,哪里取土?哪里去搬砖?哪里去寻盘炕的材料啊?”
“你真是无事忙,好端端的盘啥炕啊!”德福笑着说道。彩云说:“去,一边呆着去,俺不是为你好嘛!咱们盘上火炕,睡上去才暖和,也许你的病就会好起来。我早已合计好了,土,咱就在屋里挖,挖了再垫;砖,拆了东面那墙,也就够了,咱家又有现成的铺板。”
“啊!拆墙?东面那面墙垒着鸡窝,拆了,春天鸡上哪嬎蛋去,不行不行。”德福听了连连摇头。彩云脸一沉,骂道:“好你赵德福,你在河工上装傻充愣逞英雄,落下这身毛病,我王彩云想方设法给你治,你倒好,一点也不领情,要是治不好病,咱们就散伙,俺跟你离婚,不过了。”
“哎呀,嫂子,你误会德福哥了,他哪是那种人?他是说,要盘炕也得将料备齐才能行,你刚才说的,我们都听到了,既然啥都有,那就按嫂子的意思去办,咱们这就动手,照怀,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挪东西,腾地方啊!”崇高见彩云决心已定,连忙出来打圆场。照怀也笑着说道:“嫂子,俺兄弟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哎,崇印哥,你是老大哥,你听不听?”
“听,咋不听嘞!”崇印也笑着说道,“正好我以前干过几天泥水活,恁俩给我打下手,我操瓦刀,保证到晚上德福兄弟就能睡上暖烘烘的热炕头。”
“嫂子你看,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嘛!”崇高将两手一摊,笑着说。彩云笑道:“你们啊,只管好好给嫂子干活,嫂子给你们做好吃的,酒肉管够!”
“嫂子,光做这些好吃的不行,还得给我们包饺子,肉馅的。”照怀笑着说道。彩云听了,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呸了他一脸唾沫说:“想吃肉饺子,恁家大嫂子那里有,将来还有恁媳妇给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