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风,天空中布满了铅灰色的阴云,细碎的小冰粒洒落在大地上沙沙作响。人们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用手和衣袖承接着这大自然的恩赐。这些晶莹的小颗粒,是雪花的使者,是雪花的孪生姐妹。她们的到来,才让人们真正迎来了寒冷的冬天。这些霰体开始时很少也很小,并不起眼。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好似一瞬间化成大片鹅毛雪花,飘飘洒洒,铺天盖地。刹那间,大地和村庄变得一片混沌,全被卷入这搅天风雪中了。
这风雪将村庄变成粉妆玉砌的世界。在这世界里,男人们若没要紧事务要处理,大多会聚在一起打牌或去生产队牛屋烤火。女人们则呆在家里纺花织布,飞针走线,操持一家人过年穿的衣服;也有相好的姑娘媳妇聚在一起,一边做针线拉家常;一边望着门外的飞雪,享受着大自然恩赐的欢乐和幸福。
再说彩云从娘家回来,带回十几副中药,德福吃了半月不见效,两口子急得扼腕棘手,毫无良策。德福得的本是虚寒之病,天一冷就更难医治了,便足不出户,只坐在火炉旁编草鞋。彩云耐不住寂寞,吃过早饭就到嫂子这边来了。
郝俊秀正在收拾碗筷,见彩云踏着积雪而来,却没拿针线活,知道她过来有事,可能又是为德福的事而来,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彩云被嫂子笑得有点莫名其妙,问道:“嫂子,你笑啥嘞?”
“嫂子笑这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男人,竟如此费尽心思地折腾。哎,德福现在怎么样了?”郝俊秀笑着问道。彩云无精打采地说:“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
“你呀,活该受这份洋罪!”
“嫂子,你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办法总是有的,只是你心太急了。”
“不急才怪嘞,花那么多钱,也不见效。他在河工上领的那几个奖金,也快花得差不多了。再这么花下去,谁家能受得了啊!”
“花完就去找队长要,这事他不能不管,这毛病毕竟是在河工上落下的。”
“我去找过队长,可见到他又不好意思说,只能跟桂兰婶子说了。”
“你呀,就是抹不开面,你等着,等嫂子洗完碗,我领你去找他。”郝俊秀说着洗完碗,擦了手,拉着彩云要走。彩云推开她说:“哎呀,现在去不行。”
“你呀,都到这时候了,你还顾忌啥?走吧!”嫂子说着又要拉她。彩云扭扭捏捏不肯去。妯娌俩正在厨房拉拉扯扯之际,照怀娘踏着厚厚的积雪,从门口歪歪扭扭走了进来,边走边骂道:“郝俊秀,你个懒虫,院里积这么多雪,也不扫扫,滑倒摔坏了老娘你得付医药费。”
“哎哟,你老人家是铁打的筋骨,钢铸的身板,哪能说摔就摔坏了。”郝俊秀笑着说道,然后又拉拉彩云,问道,“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可别怪嫂子以后不管你们的事。”
“现在不去。”彩云笑道。照怀娘说:“哎哟,你们妯娌俩这是干啥嘞,咋还拉拉扯扯上了手了。”
“哪有什么事啊?不瞒您说,德福兄弟这一身毛病一直好不了,我们正商量着怎么治病呢!”郝俊秀心直口快,不顾彩云暗示,还是把德福有病的事说了出去。照怀娘听了,连连摇头说:“别瞎说了,德福这孩子壮得像头牛,哪来的毛病?”
“婶子,此一时彼一时,人这一世谁也免不了三灾八难。”郝俊秀笑着说。照怀娘笑道:“德福这孩子跟别人不一样,婶子是知道的,他从小就没得过啥毛病,也很少见他吃过一片药。”
“婶子,他得的是……”郝俊秀见照怀娘啰哩啰嗦,只好附在她耳边把德福的病说了出去。照怀娘如梦方醒,惊讶道:“哎呀,这可是大事啊,我说他结婚这两年咋没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哦,对了,俺照怀河工上回来说,德福这回在河工上是出了大力的,大队公社都表扬了他,听说还发不少奖金嘞!”
“婶子,休要再提啥奖金了。”郝俊秀气愤说道,“那几个钱都让德福兄弟吃汤药了,就这,恐怕还不够呢!”
“不够就去找队长要,无论咋说,这也是为公家事落下的毛病啊!”照怀娘笑着说道。郝俊秀说:“谁说不是啊,俺跟彩云正商量这事呢,我拉彩云去找队长,她还不好意思去。”
“你呀,也不能这么做,你们都是年轻媳妇,说这事咋好意思出口,不如让德福这孩子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啥话都能说,怕啥嘞!”照怀娘笑道。郝俊秀笑着说:“婶子说的何尝不是,不瞒婶子说,俺那兄弟,别看他平时挤眉弄眼,能说会道的,也是银样镴枪头,一遇到正经事就抹不开面了。这不,他去了两次,压根就没好意思提要钱治病的事。”
“德福这孩子实诚,禁不住别人的激将法。照怀说,河工上那么多民工,没一个愿意跳进那冰凉的泥水里,可咱队长只喊了他一声,他就跳了下去,看看,这不落下毛病了。”照怀娘口无遮拦,无意间说出了河工上的一些细节。郝俊秀和彩云听了都大吃一惊:“啊!原来如此啊!”
“咋?感情恁妯娌俩不知道啊!”照怀娘觉得自己说多了,忘了儿子嘱咐的话,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你看婶子这张破嘴,婶子也是听他们说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