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知道掖庭狱是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命进去,恐怕是没命出来。
天阴沉着,朔风呼啸而过,穿堂风好似一把锋利的冷刃,割脸刺骨,一股凉意顺着脚下阴暗潮湿的地,涌了上来。
甬道狭窄,墙壁上挂着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灯芯滋啦作响,炸出的细小火星子转瞬即灭。
永宁被押入了掖庭狱。空气里潮湿的霉味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昏暗灯火下,架上刑具整齐排列,眼前那沾了血的老虎凳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掖庭丞正襟危坐,两眉倒竖,看了看脸色煞白的永宁,厉声道:“长公主是自己认了,还是想吃些苦头?”
纤瘦的少女虽跪在地上,但背脊不曾弯曲,青丝半束,巴掌大的小脸煞白,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昏黄的烛光,微抬着头,眸光坚韧不屈,反问道:“认?认什么?”
她说着扫了眼被押过来的侍女银雪,眉心微蹙,陷入沉思。
内侍吴庆将食盒摆在永宁面前,“殿下,您瞧瞧这盒子里的东西。”
食盒里的红枣糕是永宁亲手做的,甫一那细长的银针扎入糕点,顿时变黑了。
红枣糕有毒。
吴庆扬起有毒的银针,“这东西是您送来的,宣政殿外不少人都看见了,您还在狡辩什么?陛下待您不薄,此时破例接您回宫,您非但不感激,竟还生了歹心!”
不就是想为母报仇么?
永宁挺直背,小巧匀称的脸上写满倔强,坚定说道:“红枣糕是我做的,这个我认,可那红枣糕里加的都是利于陛下病情的药汁,不是毒药。”
吴庆“嘿”了一声,音调细长,“这么说长公主是被冤枉的,有人陷害您。”
话是如此,可听得出讽刺之意。
许久不见,永宁长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那倾国倾城之姿,甚至比生母惠贵妃还要略胜一筹,美得不可方物,这骨子的坚韧劲也随了惠贵妃。
遥想当年,先帝不顾群臣反对,执意带了丧夫不满三月的那位进宫,封了贵妃。惠贵妃这一入宫不得了,仗着先帝的宠爱,将后宫搅得天翻地覆,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责怪。
唯独那次太子出事,谣言四起,直指惠贵妃,惠贵妃因此禁足一旬。
后来先帝驾崩,钦点慧贵妃殉葬,彼时又生出惠贵妃谋害新帝一事。
陛下早前是待永宁长公主亲厚,可接二连三生出祸事,陛下没让长公主连坐,已是念了这些年一起长大的兄妹情谊。
哪知眼前的少女竟毫不感激,刚从寺庙回来,便迫不及待地弑君报仇,为她那年幼的弟弟扫除障碍。
吴庆太清楚陛下被那位迫害成什么样了。
他冷笑一声,将银针试过的有毒红枣糕扔在永宁身旁,毫不客气道:“长公主准备胡乱攀咬谁?”
地上花瓣状红枣糕已经看不出形状,好似已经凋零的花瓣,东一片西一片地碎了。
永宁微微垂眸,想必这些红枣糕还没送到皇兄面前,她正欲辩驳,却听被押的银雪开口了。
“当年太后娘娘让殿下移居寺庙祈福,殿下没有一丝怨言,即刻就收拾东西离开皇宫,从未怨恨过陛下。而今殿下回宫,听闻陛下头疾又犯,担忧之余自个儿身子都没好全,便想了个能让陛下服药的法子。药材出自太医院,殿下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弄不来毒药。”
银雪护主心切,肩膀被狱卒狠狠压了一下,吃痛一声。
这厢,一名内侍呈上熬药的药罐,罐子里的药渣还没来得及扔掉,禀告道:“找太医验过了,里面的药材确实是陈太医开的,并无不妥之处。”
吴庆两眉轻蹙,俨然不相信永宁是清白的,他取来干净的银针,抖了抖宽大的袖子,以银针试毒。
果不其然,银针一碰到药罐里的药渣,立即变成了黑色。
银雪瞪大眼睛,直愣愣看着变黑的银针,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那药是我守着熬的,不可能出错。”
吴庆转而看向跪地的少女,“长公主,证据确凿,众人皆见,奴婢还冤枉您了?”
掖庭狱寒气刺骨,气味难闻,永宁身子弱,才待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了,捂着胸口难受地咳嗽几声。
细骨伶仃,和周遭格格不入,反倒是更显那股弱不禁风的娇柔之美,让人心生怜惜。
吴庆挪开目光,绝不动容。
永宁冷静下来,身边的两名侍女是母妃留给她的,与她在寺庙一起同甘共苦,两人秉性如何,她一清二楚。
太医院那边自然也不会出问题,除非是在熬药时有人栽赃嫁祸,以致于所以的证据都指向她,就是让她辩无可辩,只等着受道道酷刑屈打成招。
好狠毒的一招。
“银雪,你仔细想想熬药的时候,可有人接近过药罐?或是有人故意支开你?”永宁说着,嗓音明显沙哑。
银雪沉眸片刻,恍然大悟,“明嬷嬷!明嬷嬷来过一趟厨房,定是她支开奴婢去橱柜拿碗的时候,在药里下了毒!”
明嬷嬷是玉芙殿安排的管事,往常克扣长公主用度的事,皆是出自她的手。
“永宁没做过的事情,便是将我按在老虎凳上,也绝不点头。”永宁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