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春寒料峭,淅淅沥沥的绵雨终于停歇,朔风呼啸,树影婆娑,窗柩年久失修,嘎吱嘎吱作响。
荒芜的宫殿阴冷,夕岚在盆里烧了些炭取暖。那炭尽是些边角料,都潮了,甫一刚烧起来,一股浓郁的黑烟毫无预兆地升起,熏得她偏头捂唇,低声咳嗽,唯恐吵醒里间正眠的少女。
夕岚使劲摇着扇子扇风,火盆里的炭总算是烧旺了起来,黑烟慢慢散去,周围渐渐暖和。
夕岚来到里间,却听见黄花梨六柱架子床的摇晃声,细听之下还有少女低低的啜泣声。
她急忙拨开珠帘,来到架子床边,理开床幔挂起。
少女三千青丝散在软枕上,似云朵般轻盈蓬松,她仿佛是梦魇了,蜷缩着被子,纤白的五指紧紧攥住被角,额上渗出细细薄汗,眉心紧蹙,面露苦色,眼角的泪痕尚未干涸,娇艳的唇瓣齿印明显,嘴里断断续续溢出嘤咛。
声音哀婉,让人心生怜惜。
“殿下?”夕岚先探了探少女额头的温度,见烧退了些,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轻声唤她。
永宁骤然醒来,大口大口喘气,双眸含泪,红着眼眶迷茫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殿下本就生得美,巴掌小脸精致匀称,这副惊怯、楚楚可怜的模样,更是惹人心软软,夕岚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永宁恍然回神,脸上的薄红慢慢散去,声音有些黏腻,无力说道:“扶我起来。”
夕岚扶她慢慢起身,在她后背垫了软枕,永宁靠在床头,乌亮柔顺的青丝垂在腰间,少女温软的掌心捂住胸口,渐渐平复内心。
她这才发现寝衣大敞,衣襟歪七扭八,半边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藕色小衣若隐若现,而里面原本系好的小衣松松垮垮,仿佛是被拉扯过,春光乍现。
永宁惊惶,急急拉起衣襟,遮盖住肩膀,拢了拢寝衣,脸上才消散的薄红再次浮现。
夕岚倒来一杯温水,“您做噩梦了?”
长公主刚从寺庙回京,大抵是还没习惯新环境,夜里睡不安生,她记得长公主才去寺庙那会儿,也是如此,夜夜噩梦,惊悸难眠。
永宁脸色煞白,点点头,避开夕岚的目光,垂眸慢吞吞饮下温水。
回想可怕的梦境,永宁惶惶不安,明是寒天,她竟出了层冷汗,莫大的羞耻铺天盖地而来。
梦中,她被男人囚在金碧辉煌的屋子里,仿佛那屋就是专为她筑的。
男人用红绳束缚住她挣扎的双手,欺身而/下,遒劲的双臂囚她于他身/下,灼热的吻贴在她的后颈,一遍一遍吻着她。
她哭泣,挣扎,想逃,却被他越抱越紧,似要被他镶嵌在一起,永不分开。
男人身影颀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扼住她纤细的腰,一手捉住纤白脚踝,将乱逃的她拉回,重重惩罚。
永宁跪趴着,侧头过去,泪眼盈盈,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觉他面熟,气质威严矜贵。
男人伏着她的肩,一手掐着细腰,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嗓音沙哑阴鸷,“还想逃去哪?逃一次,捉一次。”
永宁哭哑了嗓子,不断告饶,却没换来丝毫怜惜,男人吻干她的眼泪,堵住所有呜咽。
男人对她的惩罚,一次比一次重,红绳将两人硬生生绑在一起。
后来,那红绳换成了金锁链,圈住她的脚踝,将她锁在那间金屋。
她成了男人的玩物,不分日夜。
梦里大雨滂沱,淹了所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永宁双眸湿润,温热的眼泪盈出眼眶,泪珠儿滴在水杯上,打湿葱白长指。
感触到指尖温热的濡意,永宁怕这湿濡,仿佛被烫了一下,立刻放下水杯,沾了泪的手指蜷入掌心,将难以启齿的可怕梦境赶出脑海。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荒诞无厘头的噩梦。
也幸好是梦。
少女眸含泪光,脆弱地搪瓷娃娃一样,夕岚见她落泪,以为是触景生情,抱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殿下,没事了,咱们已经回宫了,往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永宁眨了眨眼睛,一滴晶莹的眼泪流下,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寝屋,喃声道:“真的会吗?”
但愿吧,希望皇兄的气已经消了。
侍女银雪端了洗漱用水进来,与夕岚一起伺候永宁起床梳洗,两人都是永宁当年从宫里带去寺庙的侍女。
夕岚伺候永宁梳妆,看了眼出落得水灵的长公主,感慨颇多,只希望殿下回宫后莫再受苦了。
永宁不是先帝所出,她出生在蜀地。
且说当年先帝强夺臣妻,将丧夫之妻带回宫中,封为惠贵妃,连带着惠贵妃的女儿也一并带回皇宫,养在膝下。先帝爱屋及乌,亲封惠贵妃的女儿为永宁公主,享荣华富贵,但皇室血统不能乱,便没给永宁上玉牒。
先帝在世时,惠贵妃宠冠后宫,树敌无数,就连继后也拿她办法。那会儿母女俩与太子关系甚密,太子殿下对公主格外照拂,但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两人生了龃龉,越走越远。
直到一年半先帝驾崩,太子登基,惠贵妃殉葬,可就在贵妃殉葬前夕,生出了谋害新帝一事,便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