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地里,冷风呼啸着从他身边卷过,而他的心上也下起了雪,汹涌的黑潮都冻结了起来。
而后一抹红色浮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追逐着那抹红,看见了床上的女子。
她双目紧闭,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娇小的身体陷在锦被里,无论是爱是恨、是惊是惧,令他心动的那双眼睛都再也不会睁开看他。
良久,他合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已收敛了情绪,眼中冷若寒冰。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指向贵妃的贴身宫女,压抑着怒火问,“朕早上走时贵妃分明已有好转,为何短短一会儿功夫就变成这样?”
绿珠浑身都汗透了,陛下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颤抖,小声将方才发生的事交待清楚。
然后沐恩侯就迎上了帝王仿佛要食人的目光,他双腿一片瘫软差点跪也跪不住,“陛下……”
“你该死!”陈定尧气急一脚狠狠踹上他胸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到如此,竟敢心存这种想法,还跑到贵妃面前说。
他多年习武,未登基时又曾亲上战场,这一脚他怒极之下几乎用了十成力,沐恩侯一下被踹了个头脚朝天。但他顾不上疼,连忙跪回来膝行到帝王脚下,大声磕头求饶声泪俱下:“臣知道错了,陛下恕罪,求您看在贵妃娘娘的面上饶了臣吧!”
“你还敢提贵妃。”陈定尧怒极反笑,他指着沐恩侯骂道:“朕封你为沐恩侯是要你牢记住这是贵妃的恩宠,可你不仅不心存感激,反而妄想要人取代贵妃的位置!真是好啊,好一个沐恩侯!”
“陛下,陛下饶命!”沐恩侯现在除了饶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定尧看着他那副嘴脸心中只有厌恶,这就是禅真的父亲,一个不慈不爱贪婪无耻之辈,他早该将他千刀万剐,以报禅真多年受苦之恨。
“来人,将他给朕拖下去!”他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贵妃若有任何事,朕会让你们宋家全部下去给贵妃陪葬!”
沐恩侯脸色煞白,声音惊惧:“陛下!”他没想到陛下居然愤怒到这种地步,宋家可是贵妃的母家呀!
“再敢多言一句扰了贵妃清净,朕拔了你的舌头。”陈定尧弯身掐住他的脖子冷声威胁道,见他果然住了嘴,才嫌弃地将他狠狠甩到一边。
而沐恩侯被拖下去时毫无反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连贵妃的亲父都是如此下场,其他人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陈定尧心中一片怒火在燃烧,他找不到任何出口,在窗前暴躁地来回踱着步,看着跪倒一片的太医宫人,心中除了愤恨还有一股无力感。
为什么他已经是大权在握的帝王了,想要留下一个人还是这么艰难。
他想起初见时禅真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样子,娇弱的让他第一次心生怜惜;想起她在猎场里不经意的回头,那一瞬间的惊艳;想起她在街上被马车惊吓不小心撞进自己怀中,抬头时眼神懵懂的如一只小鹿;更想起她被自己强迫进宫时,眼中的悲戚与绝望。
一股浓重的无力涌上他的心头,到底怎么做才能留下她?
“陛下。”
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让他瞬间得到了救赎。
“禅真!”陈定尧几乎立刻冲到了她的窗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在平常,禅真必定是要甩开他的手,但此刻她实在没力气了。她目光扫过跪倒在地的众人,知晓他肯定又是发怒了。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从来说一不二独断专行,禅真不想自己在临终之际还害了人命。
“陛下,让他们都下去吧,不要伤害他们。”
他闭上眼,压制住内心薄发的怒火,尽量平心静气道:“朕都听你的。”
太医正退下时忍不住抹了把冷汗,终于活下来了,希望贵妃娘娘再多跟陛下说点好话,不然等娘娘走后不知道陛下又要怎么发疯。
终于人都清空了,房间里只剩下帝妃二人。
陈定尧握住她的手贴到耳边,她的手已经十分冰冷了,他用手紧紧捂着想把自己的体温传过去。
禅真平静地望着他,恍惚发觉她好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他的样子了,竟然不知道他的头上在什么时候已经添了几丝白发。她想起来,自己在最初还是很崇敬他的,毕竟他那时侯在她心中还是英明神武的陛下,如果后面不是他非要强迫她,她到现在应该都还是崇敬他的。
“陛下,我要走了。”她平静地开口。
一股莫名的冷意迅速贯彻了他全身,他心口像被捅了一个大洞,痛的他眼前一黑。然后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手,不加思考地回复:“朕不会让你走。”
禅真却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的如此柔软。
“陛下,这次您阻挡不了我了。”她抬头仰望着床顶,眼中充满喜悦,“我要去找昭儿了,我刚刚梦见他,他说他很想我。”
听见“昭儿”二字,他的心口再次遭受重击。
元昭,这是他遍阅诗书为他们的孩子取的名字,他曾满心期待着他的降世,手把手教他写字念书,甚至想过只要元昭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