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听着岫玉珠相碰的声音,心中想的却是另一颗水芙蓉状的血玉。
思及此,白穗的心绪乱了稍许,指甲微微陷入白嫩的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一样的痕迹。
虽隔着一层相救之恩,但他不曾出声,她也未轻易搭话。
少顷,顾听寒与太子唇枪舌战般地寒暄完,握住她的手便欲转身离去。
一颗岫玉珠突然掉落,洁白无瑕的珠子顺着车壁滚落,停在她脚下。
白穗脚步微顿,目光落在地上那颗沾了灰尘的珠子上,突然柔声开口,“尚未多谢云二公子相救之恩。”
帘幔后的身影如雪中寒竹,颀秀端雅,闻言未有一丝半毫的惊动。
“既是救命之恩,殿下不当口头言报。”
语音一落,四下都静了一刹,白穗心头一颤,眼睫如蝶翼翩跹,她故作镇定道:
“二公子所言极是,来日定当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帘幔后又安静了片刻,叫人听不出是默认还是拒绝,片刻后,他缓缓道:“昨日殿下在我车厢内落下一瓶玉痕膏。”
白穗微愣,看着小厮将一个白玉药瓶捧过来,下意识轻抚了一下腕间的红痕。
指尖触碰到凉凉的瓶身,她将它接了过来,迟疑地点了头,启唇道:“多谢二公子。”
转身离去时,似乎感觉到车厢内那道视线隔着帘幔落过来,如冰似雪,落在背上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积雪愈发消融,宫道旁的疏林曲干上,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城外别院,枝影疏稀。
颜宛月坐在妆镜前,正往发髻中斜插一只翠色珠钗。
侍女在一旁拨弄着暖炉,笑着与她搭话,“今日御医来诊了脉,说姑娘的身子可算好转了,腹中孩子也无恙,可真是万幸。”
“您下次同王爷赌气,可莫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了。”
镜前的女子闻言轻轻抚了一下小腹,俏丽的眉眼微抬,面上却没有半分喜色。
“阿春,王爷可说何时将我接回去?”
她抬眼隔着轩窗眺望这一方雅致静谧的小院,虽精巧别致,却与王府截然不同。
颜宛月几乎控制不住地想着,她一心恋慕的男子,心头上的白月光回来了,他们明媒正娶,鸾凤和鸣,那处王府怕是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而那些曾给予她的温柔呵护,此时想必也给了别人。
侍女低了眉,面露犹疑之色,轻轻回道:“姑娘且先把身子养好,永宁公主刚回京,纵使王爷有心,也不得不给公主面子,此事还得循序渐进,但王爷向来怜惜姑娘,定然不会委屈了您。”
“阿春。”颜宛月突然仓惶一笑,落下一滴泪来。
“自父亲去世,你同我一起被王爷带来,我便将你当半个姐姐了,有些话也不会对你隐瞒,现在王爷将我安置在此不闻不问,分明是怕触怒公主,欲将我藏起来当个外室。”
侍女闻言一急,连忙上前安抚着主子,“姑娘,可万万不能如此妄自菲薄!王爷素来性子冷清,却唯独对您温言照顾,若说没有感情是定然不可能的。”
自家姑娘好歹也是颜将军的独女,向来娇养,光外室这两个字便是对姑娘的折辱。
颜宛月面色惨淡,拉着侍女的手,“我没有名分倒是无关紧要,可若我做了外室,我腹中孩子日后定上不得宗祠,如鼠蚁偷生,受人耻笑,亦或会被王爷带走,养于永宁公主膝下,以后怕是连见都见不得一回。”
她靠于侍女怀中,落下两道泪痕,“你可打听到,公主是什么样的人?”
侍女点了点头,一边回忆着,慢慢道:“听闻永宁公主和其他的皇子公主们不同,为人温和亲切,对待下人都是极好的,从不苛责,想来定不会为难姑娘的。”
颜宛月闻言沉默片刻,问道:“你说,若我求求她,她可会允我一个侧妃位?”
侍女心中迟疑,“姑娘,大周的驸马从没有纳侧妃的例子,只怕此事要周旋良久。”
颜宛月却低了眉,注视着妆台下侧的松鹿雕花,徐徐开口,“可王爷不也单单是驸马,他是军功赫赫的定北王。且我听闻,永宁公主生母地位低微,连封号都不曾有,大周兵强马壮,公主去北梁为质两年,若得圣心,陛下早该想啥设法地接回来了。”
两年都不闻不问,分明是,不在意。
听到此话,侍女面露犹疑之色,却看见自家姑娘突然捂住心口,一阵轻咳。
她连忙罩上一层厚重的披裘。
颜宛月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侍女的衣摆,“好阿春,你帮帮我,颜家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了,永宁公主昨日回京,今日势必会进宫,你身形像我,便装作我的样子,瞒过孙管事,给我半日的时间,我去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