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王爷他今日是一时抽不开身,您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王爷不知有多欣喜。”
下了轿辇,小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穗的脸色,慢慢说着。
这番话他说得十分没底气,心中不住地叹息。
他哪敢告诉九公主,颜姑娘生死未卜,王爷此时正在西院。
天色稍暗,雪色似乎渐渐停了,白穗轻轻拨弄着手中那个精巧的银色暖炉,上面雕着卷边木芙蓉,可她现在已不大喜欢木芙蓉了。
她停在王府的门口,微微抬眸,看着紫楠木门匾上苍劲有力的鎏金大字,似乎同她离去时并无二样。
未停顿多久,便见自红木门内走出一位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而过。
等人走后,白穗微微挪动了步子,问小厮,“王府中为何会有御医?”
小厮紧张地擦了擦额角,择口解释道:“王爷这几日身子抱恙……”
女子唇角微微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明明是极温和,小厮却觉得心底凉凉的,仿佛被看穿了一般。
再看过去时,那丝感觉却不见了,女子微拢着白狐裘,长睫在盈如春水的眸中打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明明是弱柳扶风般的窈窕美人。
白穗初至寝房,未过半刻,便听见门口有急切脚步声传来。
来人到了屏风前却顿了脚步。
“阿穗。”
男子低哑地唤了一声,那两个字从他喉间溢出,仿佛是极珍贵的字眼,缱绻缠绕着。
隔着梨木烟水屏,顾听寒出神地看着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她似乎比两年前更消瘦了,映在屏风上的腰肢更是盈盈不堪一握,北梁地处偏极,她必然吃了不少苦头。
顾听寒喉中微涩,小指蜷着,缓缓地一步步绕过屏风,目光终于落在那道纤细的白色身影上。
向来喜不形于色的他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将女子紧紧抱住怀中,仿佛拥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回来了。”他眷恋地唤了一声。
男子清冽的气息仿佛沾染了深冬的寒霜,如墨般柔顺的发丝落了一簇在白穗的肩上。
白穗轻轻拨开那缕发丝,在他松开的瞬间,微微后退一步,抬眸注视着那双凌厉俊美的眉眼。
他一如她记忆中那般,墨衣孤傲,如山间雪柏,唯有对她低眉时山雪初融。
她本该是很喜欢这样的顾听寒,可从王府一步步走过来,却始终心止如水,不起半点波澜。
或许是知道了那山雪也对着其他女子消融。
“听闻王爷身体抱恙。”
白穗唇角浅浅牵起一抹笑意,一双雾眸如拢秋水,目光是纯良清澈的,偏偏眸底没有什么情绪。
顾听寒神色微僵,侧首挪开视线。
男子长睫微颤,半晌,开口解释道:“我无恙,不过是近来睡不安稳,传御医来查看一二。”
他说谎了。
白穗轻轻眨了一下眼眸,几乎不用思考便猜到。
顾听寒说谎的时候语调会生硬,目光会闪躲,这些小习惯,过去两年也毫无变化。
她回忆着梦中的事情,虽然时间略有不同,可该发生的事情却一一对上。
若她没记错,此时,颜宛月昨夜应落了水,她尚在病中高热未退,而顾听寒正打算将她送去城外的一处别院将养。
“公主,王爷,晚膳已备好。”
烟水屏外,侍女低低地通传一声。
这一声打碎了顾听寒心底些许的不安,他转而俯身牵起白穗的手,拉着她绕过屏风,于雕花莲叶圆桌前落座。
“这一路奔波,想来阿穗也未能好好用膳,倒是先关心起我来。”
顾听寒面色自若,平日间不苟言笑的定北王此时眼底透出一丝笑意,周身的冷傲在靠近喜爱之人身侧时,便慢慢消融,收敛起一身寒刺,似乎极力要将最温和的一面展示给她。
白穗在漆花凳上坐下,眸子落在面前的菜肴上,却是问道:“西院从前本无人居住,今日却见有侍从往来,王爷为何突然想起将它收拾出来?”
顾听寒避开视线,道:“前些日子有远亲投奔,暂住了几日。”
“倒是不曾听闻王爷有远亲。”白穗微微抬起眼眸,似乎心生好奇。
“阿穗。”顾听寒突然语气重了些,“我们方才重逢,莫要再提他人。”
他脸色绷紧,却又不想对白穗严语相向,只埋着头,执着筷箸,替她夹着菜。
“你爱吃鸳鸯卷,王府近来换了新的家厨,手艺比原来的要好上许多,你尝尝。”
白穗目光落在面前的那道鸳鸯卷中,眸底情绪莫辨,半晌,温声道:“王爷,我不爱吃鸳鸯卷。”
她抬首望着顾听寒的眼睛,眉眼微弯,“我从不爱吃甜食,王爷忘了吗?”
女子的语调轻柔,带着栀子花般馥雅的娇丽,又似江南朦胧细雨濡湿春草的小调,可落入顾听寒耳中,却让他如坠冰窟。
爱吃鸳鸯卷的是颜宛月,爱甜食的也是颜宛月,他竟一时头昏至此。
“我……”顾听寒目色微红,看着白穗,薄唇微张,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口中发涩,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穗仿佛并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