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煜所谓的见世面,便是见尸体。
走出山林间,六名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尸体已经摆放的整整齐齐了,身上的血迹也被人擦干净,除了伤口皮肉翻飞,皮肤呈现出死灰色之外,并不吓人。
陆海特意让人清理过的,就是为了不吓到沈黎。
可沈黎还是被吓到了,并不是因为尸体可怖,而是因为霍煜可怖。
明明刚刚还在山间里和她谈笑风生,一起猎兔子烤兔子,可这边却让人痛下杀手。
现在还故意带着她来“见世面”,这不是威胁她是做什么?
他在告诉她,如果她和他不是盟友,亦或者有朝一日他们反目,那这些锦衣卫就是下场。
沈黎的脸色不大好看。
尽管她已经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她到底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姑娘,从小到大都有父兄的保护,就算会武功、懂兵法、擅排兵布阵,但人心可怖。
在霍煜面前,她算初出茅庐。
到底一个人的城府深到何种地步才能这般风轻云淡,谈笑间,就解决掉了危机。
“怎么了?”
霍煜注意到沈黎脸上闪过的一抹惊恐。
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太操之过急了。
可若不尽快让沈黎知道朝野上下,再不是和上京城与李家唇枪舌剑那般简单的,到时候血雨腥风一来,她会更危险。
沈黎调整了下自己的心态,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没事,就是晚上的风有些凉,冷着了。”
霍煜再一次脱下大氅给沈黎披上,怕她还要推脱,已经按住了她的肩头:“既然冷,就不要逞强。”
沈黎愣了一瞬,赶紧岔开话题:“王爷就这么让人把锦衣卫灭口了,可问出了些什么没?”
陆海赶紧将从其中一名锦衣卫怀里染血的信递上,沈黎看了看霍煜,这信好似没有拆开过,就这么水灵灵地给她了。
不会在试探她的吧。
“王爷不看吗?”
“你看了便是。”
沈黎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是信,不如说是一道密旨,让这六个人前往清河郡查假币一案。
“假币不是户部在管吗?就算是要查案也应该是由北镇抚司查,陛下怎么会派南镇抚司去查?而且……”
沈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密旨最后的那一小行字:属实,全杀不留。
就算是查出了假币也应该三司会审,层层上报,怎么会让南镇抚司直接屠郡。
北齐治州府,州府下辖郡,清河郡虽不大,但城中常住人口也有几千,屠杀几千人,又不是犯了谋逆大罪。
“清河崔氏,乃帝师之家。”
崔氏藏书众多,又得北齐开国之君器重,曾下三道诏书奉崔氏为帝师。
凡立太子,必定会请崔氏翘楚做太子太傅,传道授业解惑。
然,这位皇帝并未非太子继位,所以和北齐历代皇帝都有所不同。
这六年来,齐帝都派人去请过崔家人入上京城,可总是被百般推脱,时间一久,坊间甚上尘嚣,都说当今这位天子名不正言不顺。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要想为自己正名,那就只有在崔氏身上安上一个无法洗脱的罪名。
联想到这儿,沈黎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霍煜瞧她露出了和刚刚被抓到的野兔一样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到了。
“杀几千人,稳定朝局,他做的出来。”
他从沈黎手里抽出密信,交给陆海,陆海取出火折子点燃密信,直到它化作灰烬。
“起风了,回吧。”
霍煜话音落下已经迈开了大长腿往陆海带来的马车方向走去,沈黎跟着上了车,心情十分沉重。
清河崔氏只是不愿意承认嵘王登基为帝的事实,以归园田居为借口拒不出世,就要招致灭顶之灾。
朝野上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沈黎,你现在还有机会全身而退。”
霍煜好心地提醒着。
“现在的你,在齐帝的眼里还是小打小闹,只是想为自己拿回欠款的小女娘,可若再进一步,牵涉其中,你觉得你将面对什么?”
沈黎眼底一片茫然,她费解地看着霍煜:“你是打算和我拆伙吗?”
马车停下,霍煜率先下了车,等沈黎掀开帘子,他已经伸出手:“没说要拆伙,只是想你顾及下自己,到底是侯府的独苗苗,莫要把小命玩脱了,到时候午夜梦回侯爷找本王算账。”
沈黎扶着车厢框框,自己下车:“你放心,我有分寸。”
霍煜悻悻地收回手。
两人并肩走回州府衙门的后院,忽然沈黎惊呼了一声。
紧接着小脸垮的难看。
“我的兔子!”
霍煜原本以为她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哪知却是因为那只被架在火上烤的兔子。
他笑了笑:“不妨事,今日本王没吃到,下次还请郡主再猎一只。”
沈黎无比尴尬:“还来?”
别又是买一送六了。
尽管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不想惹麻烦,可还是架不住有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