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明鉴。凡古之良将练兵,必教之枪棒,后以军纪束之,赏罚明之,方得如臂指使,所向披靡,孙子云风林火山者是也。学生观吕涣真练兵,但见徐如林,不见疾如风,但见不动如山,不见侵略如火。不教习军士枪棒,反令学字,此所谓邯郸学步,东施效颦耳!由此乃见,所谓“吕小娘子”者,言过其实,不过尔尔。
——《旧朝辽东塘报节抄·天启元年·黄承中与熊经略书》
黄承中没有穿着官服,仅仅身穿一套简朴的布衣,他身后跟随的五名书吏也是如此,然而就是这样的着装,他们走在东江岛上也引起了百姓们的一些注意——岛上不是百姓就是兵,从来没有这样读书人装束的。
水兵在前方带路,领着黄承中一行人来到了军营,看门军士一见有生人来,立刻将他们拦下,不让入内。
“小娘子有令,除我东江军军士外,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营!”
“闲杂人等?哼!”黄承中挥挥手,自有后面的书吏呈上告身和名帖,“本官是朝廷任命的东江镇按察佥事,如何算得闲杂人等?”
“我不识字,不知道什么按察前事按察后事的,吕小娘子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还有没有王法了?”黄承中怒道,“这东江镇还归不归朝廷管?你们吕小娘子的话难道比皇上的圣旨还管用吗?”
听见黄承中拿皇上来压,老实巴交的看门军士总算态度软了一些,说道:“那......也要容小人进去通报小娘子,小娘子准了才能让进。”
“不能通报!”黄承中态度坚决地说道,他本来就想在吕涣真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观察一下东江军的训练情况,这一通报岂不是就打草惊蛇了?眼见把门军士不让进去,黄承中只好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军营大门。
“黄大人。”身后一名书吏扛着黄承中所有的行李,此番已经劳累不堪了,“既然军营进不去,不如咱们先找一处落脚的......”
“不用!进不去军营,难道就看不到里面在干什么了?”黄承中左顾右盼,发现了一处小山包,于是便带着气喘吁吁的书吏们爬了上去,总算能够看见军营中校场上的练兵景象了。
此时,东江军正在进行着队列训练,一支支队伍在教官们的监督下进行齐步走练习。此时的东江军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步子已经走得颇为整齐了,绕着校场迈起步子来,气势非同一般。
“好齐的步子。”看着眼前的景象,一名书吏不由赞叹道。
“你懂什么,走齐步子能打仗吗?”黄承中呵斥道。他从心底里也不得不赞叹东江军步子整齐,然而他久随熊廷弼经略辽东,从未见过哪支部队像这样训练的。明朝是个重文轻武的时代,黄承中这样的读书人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一见到吕涣真练兵的方法是他未曾见过的,几乎立刻得出“吕涣真不会练兵”这样的结论来。
黄承中一行人在军营外头的山包上鬼头鬼脑地察看,很快便引起了沈猫儿的警觉。她悄声对吕涣真说道:“吕姐姐,咱们营外头的山包子上有人在偷看咱们练兵,可能是鞑子的奸细。”
“训练正常继续,不要打草惊蛇。”吕涣真不动声色地回答道,“你带一队人偷着出营,把他们一网打尽!”
于是东江军的训练相安无事地继续进行,黄承中一行在山包子上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沈猫儿已经带人偷偷出营,从背后摸了过来,被绑住时,黄承中还没将“我是朝廷命官”这几个字喊出口,就被一把堵上了嘴,被军士们绑成了粽子带进军营了。
“吕姐姐,就是这几个人。”沈猫儿将这几个俘虏扔进了地牢,等待吕涣真发落。
“你要是需要从他们嘴里撬出些东西的话,交给我就是了。”
“我先审审看,不开口再交给你。”吕涣真说道,“来呀,先搜身!”
这一搜身不要紧,却把那委任状、告身和名帖一一搜了出来,这一堆物件摆到吕涣真面前时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一帮人竟然是朝廷命官!
“快松绑,把堵嘴的布条都摘出来!”
黄承中出身士绅家族,家里仗着有功名一直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大户,他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嘴里的布条一被摘下来,他立刻破口大骂道:“吕涣真!你侮辱朝廷命官!我要参你一本!不!我要参到你进诏狱!”
“是......是我失察,让黄大人受委屈了!请随我来,这地牢不是说话的地方,容我给黄大人沏茶赔罪。”
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吕涣真赶忙将黄承中引到了议事堂,命左右将为数不多的茶叶拿出来泡上,招待这位从京师远道而来的按察佥事黄承中大人。
张凤仪、袁殊等众将也听令从校场上赶来,面见这位新来的黄大人。
“女子也能为将?真是不成体统!”黄承中心中不以为意,看着议事堂下站立的诸将,他带着尚未平息的火气,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看这东江镇代总兵吕涣真,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五官姣好,却并没有同龄闺中小姐们的那份柔弱气质。她言语之间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充斥着一种传统士子难以理解的活力,这是一种独特的魅力,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