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过,却比青楼中的生活好上太多。在逃荒路上,沈玉奴每讨来一些食物,都要分一大半给沈猫儿;天气降温的时候,沈玉奴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破衣服,也是优先套在沈猫儿身上。逃荒的日子同样吃不饱饭,可是沈猫儿却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人。
沈玉奴的关心,让沈猫儿心中原本模糊起来的“母亲”这一概念,又明亮了起来。沈玉奴,这个年纪并不足以当自己母亲的女人,却在逃荒的过程中,给了沈猫儿一丝家的温暖。
沈猫儿原本的名字就叫“猫儿”。那一声声的猫儿,猫儿,是因为青楼的客人、老鸨根本不把她当做人来看,只是个身体如猫一般柔软的玩物罢了。
可是这一切,在沈玉奴提出要收她为义女的那一刻被终结了。沈玉奴给来自青楼的可怜女孩猫儿冠上了人的姓氏,她不再是身为玩物的猫儿,而是生于这天地间,堂堂正正的沈猫儿。
好不容易,沈猫儿与沈玉奴辗转逃荒到石柱,她们被秦良玉安置了下来。秦良玉用来救济流民的粥并不像其他县里一样,用寡淡的米汤来糊弄。秦良玉设立的粥蓬里,所有赈济用的粥,都必须稠到筷子***能够不倒。到石柱后的第一顿饭,是沈猫儿有记忆以来,吃得最饱的一顿。
沈猫儿是幸运的,纵使她人生的前十几年过得凄惨,也最终苦尽甘来。在逃荒路上,是沈玉奴给了她爱;来到石柱以后,是秦良玉让她填饱了肚子;而当她谎报年龄、隐瞒身份参军之后,是吕涣真给了她尊严。
吕涣真接受这三百流民之时,她们原本还担心,这位新来的统领,会不会像其他卫所长官一样,吃兵肉,喝兵血。
然而这位姓吕的统领却一丝没有克扣她们的伙食,反而每天的饭菜里还多了些肉食。每个月的军饷,宣抚司衙门批下来的是多少,吕涣真就发到军士们手上多少,一两银子也没有欠了她们。
不仅如此,吕涣真还给她们取了个响亮的名字:红字营。从她们有了这个名字开始,就从一文不值的流民,变成了守卫疆土的兵。训练虽苦,可有身边同甘共苦的同袍,沈猫儿竟然也觉得乐在其中。她们绕着大圃寨跑步、唱歌,有时那响亮的歌神惊起了远处山林中栖息的飞鸟,那是她们本就应当展翅高飞的人生。
更让沈猫儿感到震惊的是,吕涣真竟然还找来了教书先生,给红字营的女兵们教识字。当沈猫儿第一次提笔写出自己的名字时,她放声地哭出来了。
她是沈猫儿,她不是宠物,她是人!
伴随着内心的一声呐喊,沈猫儿娇小的身躯终于爬上了山堡的西墙。红字营的鸟铳还在持续不断地射击,山堡内的叛军没纷纷寻找遮蔽,不敢露身。西墙上空荡荡的,没有人巡逻。
那道狭窄的缝隙,就暴露在沈猫儿的眼前,她缩起身子,用力往里一挤,竟真如夜猫一般,挤过了这缝隙!
从前的沈猫儿,从未喜欢过自己这异于常人的柔软身体,此时此刻,她却为自己的身体感到庆幸。沈猫儿在这世上活过的十几年,几乎从未被人真正的需要过,可是今晚,三千大军,都在期盼着沈猫儿小小的身体,能带来胜利的火光。
由于裂缝狭窄,沈猫儿能带进来的只有火折子。要想烧起大火,只有在堡内趁着鸟铳的压制,赶紧现场寻找引火物。
孤身一人潜入到敌人老巢的沈猫儿顾不上害怕,赶紧四处寻找起可以点火的地方来。
沈猫儿在青楼时,过得那样悲惨的日子,那时起她就想过一了百了,离开这个世界。论起勇气,她比任何人都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西墙下的灌木丛里,见到沈猫儿已经钻进了缝隙中,杨锋的手下劝他到:“杨头儿,那女娃娃已经进去了,咱们撤回大营准备参加总攻吧。”
“不急。”杨锋淡淡的说道,“我还想看那女娃儿回来呢。”
......
不一会儿,东岸山顶的鸟铳手们停止了射击。她们持续不断的开火已经让铳膛烧得滚烫,再打下去就有炸膛的风险了。
见东岸鸟铳声停了,南墙前线的秦良玉和吕涣真心中一紧。
“鸟铳停了,没了掩护,不知那丫头得手没有。”秦良玉叹道。
就在秦良玉闭上眼睛,用手搓揉自己疲劳的鼻梁时,一旁的吕涣真惊叫了起来。
“秦将军!”吕涣真指着山堡内升起的一团红光,“堡内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