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吕涣真与许缨二人相伴回房。
“许姐姐,秦将军夜晚不需我等值夜嘛?”吕涣真好奇地问道。“更衣洗漱一类的,咱们侍女……”
“那是丫鬟们做的事,平时在府里,咱们不用这样伺候将军的。”许缨回答道。
“侍女……和丫鬟不一样吗?”吕涣真疑惑地问道,饶是她读过无数史料,这些明朝人生活中的细节,还是只有在那个时代生活的人才能明白。
听到吕涣真的问题,许缨停下来看了吕涣真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傻妹妹呀。”许缨笑起来,大大的荔枝眼弯成了一叶新月,“咱们既然是侍女,便是来帮助母亲做事的,若是值夜这种小事我们也要做,那白天哪里还有精力清点库房,处理公文呀。”
吕涣真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白天的时候,她却是听见秦良玉对马祥麟说自己和他这个伍长算是平级,进府里的时候,其他下人们对自己的态度也是颇为恭敬。看来在宣抚使府上,这侍女的工作与丫鬟的工作并不一样,这与自己理解的截然不同。
见吕涣真还是没懂,许缨补充道:“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平时的工作是帮助母亲收发各类公文,起草政令等等,母亲出征时,我随行一道,除了扎营时伺候母亲卸甲更衣以外,还要负责统计汇总各部粮草、兵械、缴获的数目,事情可多了呢。”
吕涣真算是明白了,许缨名分上是侍女,实则是秦良玉实打实的心腹文吏,平时处理案牍文书、战时掌管兵械粮草,这些工作放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必须要委任心腹可靠之人来做。许缨如此才华,怪不得秦良玉认下了她这个义女,只是女子不好在军中堂堂为官,所以只给了个侍女的名分罢了。
那如此说来,自己未来岂不是也要担任这个角色?吕涣真暗自琢磨。
“现在妹妹来了,想必我的活计也要轻松不少了。”许缨笑着打趣道,“只是马祥麟那个家伙,不爱读书,字写得也不好看,整日就知道骑马耍枪。他若是能成器些,我也不必做这么多活计了。”
吕涣真不清楚许缨与马祥麟认识多久了,只是看她俩在房中打闹亲昵的模样,是一道长大的也说不定。
“母亲以前常说,文事有我来处理,武事却要她亲自来。”许缨自顾自地说道,“她老说天下如她一般通晓武事的女子太少,她一女子的身边,总不能天天跟着个男人来负责武事吧?”
月色渐渐明亮了起来,许缨仰头看着那一弯月牙,喃喃道:“只可惜义父大人逝世的早,母亲只能以妇人之身亲自打理这石柱境内的一切事物,我有时也恨自己不能多帮帮她。”
吕涣真知道,许缨说的这个义父应该就是原石柱宣抚使,马祥麟的父亲马千乘,他在万历四十一年被太监邱乘云诬陷下狱,最终死于狱中。
许缨此时的情感,便和吕涣真之前对吕重的情感一样,双方虽不是至亲,对彼此却如同至亲一般。吕涣真猜想,许缨说不定原本是被秦良玉夫妇收养的一个孤儿,而自己穿越到这大明,原本也如孤儿一般,对吕涣真而言,是吕重做了她的第二任父亲,对许缨来说,也许秦良玉夫妇便是再生父母。
“许姐姐,我明白你的感觉。”吕涣真在父亲死后难得地柔声安慰起人来,显然是与许缨的感情出现了共鸣,“许姐姐是对秦将军一片孝心,妹妹甚是钦佩。秦将军于我有大恩,我既为将军的贴身侍女,定要如同许姐姐一般为将军排忧解难。”
许缨的脸上又重新露出微笑来,她伸出手,隔着衣服捏了一下吕涣真胳膊上紧实的肌肉,道:“母亲既然说你有一战杀贼六人的武艺,想必以后是要让你主掌武事了,今后咱们姐妹俩一文一武,想必母亲要轻松不少。”
“妹妹初来乍到,府中之事还未曾熟悉,更别谈军务了。”吕涣真谦虚道,“日后还要请姐姐多指点了。”
许缨笑了起来,她显然是个爱笑的女子,脸上的两个酒窝,有能温暖人心的力量。二人又聊了几句,方各自回房歇息。
夜晚,躺在这陌生的房中,吕涣真睡了自父亲战死后的第一个好觉。偌大的宣抚使府邸,并不显得等级森严、令人敬畏,反倒像是个敞开了怀抱的父亲,要拥抱自己远行归来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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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秦良玉在府中升堂议事,许缨与吕涣真二人一文一武侍立在侧。吕涣真身穿黑色云纹贴里,腕戴护臂,头戴网巾,手持那杆白缨长枪,好不威风。
三通鼓尚未擂完,便有将领已经入堂。先进来的将领身着扎甲,腰佩雁翎刀,看着二十六七的年纪,生的一副清秀的面庞,身姿挺拔,儒雅非常,玉树临风,那将便是秦良玉之弟秦民屏,现任佐击,领一营兵,兼任石柱宣抚司兵造局管领。他迈步进堂,微笑着向秦良玉行了个礼,便坐到了左侧的座位上。
随后进来的是秦良玉之兄秦邦屏,同样任佐击,领一营兵,兼任石柱宣抚司练兵局管领。他同样身着铁扎甲。与秦民屏的儒雅随和、玉树临风相比,他则是虎背熊腰、面色严肃,脸上长了一圈的络腮胡子,走路行礼也是有板有眼,一丝不苟。秦邦屏三十七八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