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凛冽的风扬起女人鬓角的碎发,她将手中的状纸高高举起,朗声大喊,字字锥心。
“臣妇方氏,方晟楠,四品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孟昆之妻,状告其宠妾灭妻!
任由家中妾室,当朝嘉贵妃侍女阮氏,阮蕊心,杀害臣妇亲子,虐待臣妇亲女!
孟昆为维护妾室,挥剑刺伤妻子,更为妾室,数次虐待殴打臣妇,臣妇满身伤痕,皆是证据!
请开封府尹审理此案,臣妇以妻告夫,愿受任何责罚,只求还臣妇一个公道,还我死去孩儿一个公道!”
方晟楠高高举起状纸的手臂上,衣料滑落,露出手臂上骇人的烧伤和许多淤青伤疤。
此时,开封府外许多经过的百姓,闻声便驻留下来看热闹。
忽见方晟楠手臂上的伤痕和她口中所言,顿时群情激奋,仗义执言。
“天呐,好大一片烧伤,这该多疼啊,我被火星子撩一下手,都疼了许多天呢!”
“你再看看她右手臂啊,那是不是刀伤啊,好长一条疤!”
“还是四品大官呢,竟然殴打自己的妻子,简直丧尽天良!我大魏怎能有这样的官员!”
突然,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请开封府尹接状”
顿时,无数百姓紧跟着喊起,“请开封府尹接状!”
人潮之声,如平地炸雷轰鸣。
孟昆面如土色,眼神狠厉,恨不能将方晟楠生生剜出一个洞。
可眼下群情激愤,强行带走方晟楠已无可能。
而此时,开封府尹也匆匆赶来。
体型肥硕,仿佛一个圆滚滚的大球般的开封府尹严良人,十月里,竟然出了一身热汗。
好家伙,在上京这个遍地权贵的地方当官儿玩的就是心跳是吧。
他耳力极好,方氏那一番话,他也听见了的。
若只是一个区区四品官员的家事,自然能处理,可刚才那方氏说啥呢?
嘉贵妃的侍女?这可牵扯到了皇家啊。
真是好兴奋!
“将孟夫人扶起来,你的状纸,本官接了。”
严良人擦了擦脑门儿上溢出的汗,让人拿过方晟楠的状纸。
孟昆想要阻止,却见开封府的衙役竟敢挡他。
“孟夫人所告之人是孟大人,正好孟大人在此,也不用本官差人去请了,便一同进去吧。”
严良人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一只肥硕的大猫,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此时开封府层层人群之外,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之上正是从镇南王府出来的玲珑和霁月,二人并未回相府,而是直接来了开封府。
“姐姐在想什么?”玲珑见人进了开封府,便知大局已定,回头却见霁月有些出神。
“只是在想,女子在这世道活得艰难罢了。
孟夫人明明深受其害,但以妻告夫,等进了内堂,恐怕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玲珑并未告知姐姐,方晟楠身上被她放了符纸一事,而是环住了她的胳膊,扬起精致的小脸,
”姐姐,若有一日有能力,姐姐就改了这一条制度可好。”
霁月有些惊讶
“我?”
“是啊,姐姐或许以前没有想过,那就从今日开始想,有一日就能实现也不一定呢!”
霁月迎上妹妹坚定的目光,有些幼稚,有些异想天开。
可她心中,竟悄悄的萌生一个念头,那个念头跃跃欲试,想让她踏出这一步。
马车渐行渐远,马车里,不止霁月在沉思。
还有刚才被玲珑示意高声大喊了那一句,“请开封府尹接状”的秋夜,原本就多思的少女,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开封府内,府尹严良人已经细细读过了方晟楠的状纸。
那状纸写的极好,叙事清晰,逻辑严明,直击要害。
当他看到尾页,那状纸上所著状师之名时,眉心一跳,抬眸看向站在方晟楠一侧的青衫少年,韩亭松,竟然是这位少年天才。
“孟大人乃是官身,堂下方氏可知,状告当朝官员,加之以妻告夫,需受杖责。”
严良人放下状纸,看向堂下方晟楠。
“臣妇愿受杖刑,刀山火海不改初衷!”
方晟楠是习武之人,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府衙外依旧围观的百姓,亦能听清她的声音,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感叹方氏的决心,加之唾骂孟昆人渣。
污言秽语听的孟昆火冒三丈,想要请府尹清场,却又听府尹开口。
“那便按照律法,将方氏杖责四十后,再行审理此案。”
衙役领命,将方氏带至堂外行刑,一旁卢大海想要阻止,却被韩亭松拦下,冲他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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