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隼一族无法在羽界容身,流窜星海四处劫掳,发现目标就先圈养,再用水磨工夫破开虚空,直蹿而入。
百战求财,发现目标太难对付,就绕路。
七十二洲只是他们侵入小鱼界的入口,不是目标。
崔小怜听完玄袍老者的话,总算明白大隋那位小郡主千方百计跑来白帝城的目的。
老者要说的话,还不止于此。
“娘娘,秦佑安如今戴稳了龙冕,开始追封雷霆之战中殒身的世家俊彦了,据说名单还是岐山驿中那位提供的,齐全得很。”
“追封又如何,死都死了。”
“俊彦们死了,他们的后人还活着,千年也不是长远的时间,老臣疑心,秦佑安是想以此为借口,离间世家内部各房头之间的关系,有人要倒霉了。”
有人要风光了。
崔小怜叹息:“那些俊彦力战殒命,追封也是应有之事,若是他们当年不死,每一个都有大好前程,平白成了一堆枯骨,任谁也要意难平。”
秦紫胤能在雷隼围攻下全身而退,不是因为他运气好本事大,是若吾仙君付出了惨重代价,那一战之后,两人的结局已经注定。
紫胤公子的霁月光风,再不能如琉璃清澈,蒙上了阴翳,后来的他,看似活得风光,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崔小怜戏谑地追问玄袍老者:“天师猜猜看,如果雷隼再次来犯,元龙仙帝会如何?”
“他会弃了七十二洲,带妖鸟远遁。”
崔小怜诧异,“天师确定?”
“确定,秦佑安虽然是元龙转世,也只是转世,他不是千年前的那位紫胤公子,家与国在他心中的分量,大不过若吾仙君。”
崔小怜苦笑,哪怕是千年前的秦紫胤,心目中分量最重的也是若吾仙君,他若事先知晓迎击雷隼会导致那么惨烈的后果,他未必还肯出头。
至于若吾仙君自己,她本就是误入七十二洲,身边除了秦紫胤这个情郎,也就屠狗、青麟几个后来结识的朋友,大难临头,大不了带着他们跑路,哪里用得着跟满天雷隼死磕?
吃过一次的亏,还会吃第二次?
倒是崔小怜,要好好琢磨一下大隋还值不值得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她前脚过后,后脚雷隼追来了,如之奈何?
她当了几百年的仙后,尽知朝野之事,却不知域外事,更不知天外之事,在挑担人、黑袍人眼中,她也是一只井底之蛙。
她问玄袍老者该怎么办?
玄袍老者深夜前来,不是为了做报丧鸟,还给主子想出了破解之道。
附耳低低说完,崔小怜的眉心已经蹙了起来:“非得如此?”
“娘娘,你已经失了轮回翎,只有今生无有来世,必须要拼一拼才行,这个办法对别人来说是断头路,对娘娘你来说,是多了一条退路,不必再受挑担人和黑袍人的挟制。”
玄袍老者看崔小怜犹豫,没有继续再说,恭敬行礼退下。
相伴这么多年,老者很了解崔小怜,识时务,懂进退,良禽择木而栖,从不会为了可笑的执念毁了自己的璀璨前程,对身边所有人都狠,对她自己更狠,心性豁达得让人惊讶。
她在七十二洲彻底失势,博陵崔氏也不再是她的依仗,而是她的累赘,是时候远遁了,否则会跟死了的血月火蟒伏雨一般,陷入灭顶之灾。
这几百年来,崔小怜都长于谋略心计,拙于正面出击,不拼道行修,拼隐忍耐性。
柔能克刚,克不住同心协力的元龙仙帝和若吾仙君。
玄袍老者离开后,崔小怜收敛眼眸中的笑意,眸光无奈地望向博陵城的点点灯火,神色温柔地呢喃一首家喻户晓的童谣,曲调娇憨甜糯,一曲未终,眼中已有泪珠滚落。
终究是有不舍。
这天光风物,这人间烟火,她看了百年千年习以为常,自恃轮回翎在手,一次次呱呱降生在博陵城中,从豆蔻少女,到苍苍老妪,百年甲子弹指间。
如今回望,点点滴滴,悉上心头。
……
杜小草乘坐仙船,去了一趟南岳之地,毗邻巫疆的那一片沼泽中,激流险滩众多,寻常人想要渡过,无异于鬼门关前转一圈,生死难料。
哪怕她有仙舟,也无法横跨过去,早早在一片开阔地停下,步行前往码头,寻觅了一个面熟的船夫,敦厚精瘦,赤红的面膛,手里握着一根竹篙,肩头的褡裢沉甸甸地,一望而知挣了不少银子。
凭本事挣的钱。
周围这么多舟子,唯有他敢带客人穿越险滩沼泽再安然归来,其它不服气的同行,无一例外都折在了沼泽里。
他见到杜小草,鼻翼微微翕动了两下,笑容荡漾开,热络地跟她寒暄:“好久不见了,姑娘,这些年去了哪儿?”
“有些困倦,在一处山巅睡了几百年,难为你还记得我。”
“哈哈!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岂敢相忘?一直盼着姑娘再来呢,今日还是要去险滩逛一趟?”
杜小草点点头,一步迈上船头,站稳了远眺四周。
码头依托一座古镇,沿河两岸屋舍琳琅,青白色的建筑一座接着一座,颇为热闹,因为毗邻一座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