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前的微光中,一黑一白两骑,悄悄出了于阗城。
郑据胯下的汗血宝马,奔驰如风。
罗平安骑着的白马,紧随其后。
两人一道前往蛮兵营寨,刺探军情。
到了赤河岸边的一个土丘上,两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远处的蛮兵大营。
但见,一个个帐篷首尾相连,一眼望不到边。
黑色的幡旗在风中招展,上面写着刺眼的“蕃”字。
拓跋飞雪和朱伯虎合兵之后,竟然不分主次,皆称“国(蕃)兵”。
看来,他们对此战颇为重视,势在必得。
“顾将军,你有何看法?”郑据拿起马鞭,指着远处的蛮兵营地问道。
“去年在龟兹城外,我曾雪夜劫寨,见识过他们营地的布局。营地中央帅旗旁边最大的帐篷里,住的是主帅。”
“但如今他们的帐篷皆是一般大小,恐怕是防止我们劫寨、偷袭。”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拓跋飞雪虽然和朱伯虎明面上合兵了,但他们可能私下却又分兵了。”
“就这些帐篷的布局来看,北多南少,形成了一个半圆形,他们显然是想困死我们。同时,还在提防安西其他三城的援军。”
郑据闻言,深以为然。
他又问道:
“倘若我们突袭的话,有没有胜算?”
“一点都没有!”
“为何?”
“我军只有八千,骑兵最多三千。突袭要靠骑兵,即便是全部骑兵冲锋,也无异于羊入虎口。况且,蛮兵多用戟叉和斧钺,这种又重又长的兵器是骑兵的克星。”
“那么,我们只能守城了。以逸待劳,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即便是守城,我们也守不了多久的。倘若蛮兵围而不打,哪怕是将士们能坚持,但城内的异族百姓估计就先乱了。”
两人边看边聊,一时间想不到对策,都觉得胸口堵得慌。
不觉间,天色泛白。
两人只得回城。
进城后,郑据立即召来亲卫,下令道:
“召集众将,出城祭祀。如若蛮兵攻城,余战死,立即放火,烧毁城池,不要留给蛮兵一砖一瓦。”
“遵命。”
亲卫应答后,跪地不起。
因为泪如雨下,他根本就不敢直视郑据的眼睛。
郑据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准备全力守城。
但临死之前,他还是决定去北面的昆仑山祭祀一番。
顺便朝长安的方向望一望,以解思乡之情。
于阗城的西面,便是昆仑山。
昆仑山被誉为华夏的神山,儒释道三教都认为山上有神仙。
郑据带领着众将,身披铠甲,手持兵刃,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他们沿着一条蜿蜒的山路,向着昆仑山山麓进发。
尽管天色渐亮,但山上依旧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座古老的寺庙。
郑据翻身下马,走进寺庙,来到正殿。
寺庙主持出来迎接,呈上祭酒。
显然两人认识,这种仪式郑据之前也举行过。
郑据喝掉祭酒之后,跪在神像前,朗声说道:
“华夏的保护神们,敬祈观览我守卫大唐的最后一战!”
他既不祈求胜利,也不祈求神仙庇护自己的生命。
只是让神仙们观览自己守城。
走出正殿,郑据率众极目远眺。
长安的方向,虽然遥不可及,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思念。
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离开家乡,卫戍边疆,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却依然无法回到那片热土。
众将士都是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郑据收回目光,朗声说道:
“今天或将是你我的忌日。我们少小离家,一直不曾享受,只有苦劳。”
“如今蛮军围城,只能拼死一战,但我实在于心不忍。”
“所以,如有不想死的,不必顾虑,可以立即退出,我绝不追究!”
“就在这昆仑山上躲一阵子,待城破之后,蛮兵松懈之际,再想办法逃回去吧。”
“诸位以为如何?”
顾长安挺身而出,大声叫道:
“郑将军,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们绝不当逃兵!”
他实在没想到,郑据怎么会整这么一出。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们绝不当逃兵!”
众将士附和道。
郑据眼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众将士,声音坚定而洪亮。
“好!既然大家都有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