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妤扶着她躺下,又替她盖好了被子,接着嘱咐春生:“你也早些回去吧,她喝了药,明天会好很多。”
招娣昏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个梦,表情时而复杂时而激动。
到了黄昏时刻,招娣出了门,她的气色稍微好了一点,但眼里仍是死气沉沉。她手里握着几枚铜板,往家对面的药铺走去。
落榜秀才从药架上给招娣捡了几副药,还猥琐的摸了一把招娣的指尖。买完了药招娣又去了几条街之外的小酒馆,给那醉酒的爹买了几个下酒菜。
就在这时,街上好几家生意不错的店子里的人都看到,招娣家的楼顶上,有个模模糊糊的黑影上去了,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正走在快要坍塌的木楼板上。
街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了木楼板断裂的声音,以及一声沉闷的落地声。
连一声呻吟都没有,就这样断了气。
与此同时,招娣正在给王福顺买下酒菜,说自己的爹喝醉了酒,在家里乱砸东西,非要吃点下酒菜,问店老板能不能施舍自己一点。
所有人,包括招娣,都听到了那声巨大的落地声。
出了人命之后,雨水冲刷了好久才洗净街上的污血。街坊间又开始了交头接耳的流言,悄悄散布着所谓的“亲女弑父”真相。说招娣生性放荡,还跟自己的亲生父亲搞破鞋,后来怕别人知道才杀害了自己的爹。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王福顺确确实实是自己上楼摔下来的,而招娣在几条街外的酒馆里,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眼看着这条流言不成立,药铺里的落榜秀才又像抓住了新的线索一样,开始大肆传播当天黄昏,招娣来自己的药铺买了药的事情。这下倒是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的更加火热。不知是哪个好事的还私下里去报了官,当天就有一个仵作上门。
可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为失望,王福顺的胃里只有酒,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招娣那日去买的药,只是治愈心痛的药物。大家又开始指责落榜秀才,说他开着药铺却不知道卖的是哪味药材。
只有春生高兴的搓着手:“我就知道招娣不可以弑父,她是个善良的人。”招娣看着春生,只是莞尔一笑,并没做声。
确实,她什么都没做。
在那天她喝下药昏睡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隐隐约约有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低语,指引她。
她只是按照梦境的指示去做的而已。
闷热的夜里,王福顺睡在外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街坊邻里也都见怪不怪。在夜色的隐蔽下,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正躺在高台上。而招娣只是在醉酒的父亲回家后,把他搀扶上了腐朽的木楼板上而已……父亲有起夜的习惯,在醉意还未消除的时候,他抬脚踏上了通往楼顶的摇摇欲坠的破木楼梯。
王福顺就这样按照已经做过成百上千次的习惯,却不知抬脚便是已坠入深渊。
他并没有按照往常那样去往茅厕,腐朽的木楼板也经受不住那种重量。断裂,坠落,血流满地,一气呵成。
而在小酒馆里,“孝顺”的招娣亲耳听到了父亲的“失足”。她的表情是悲伤的,可没人听到她内心的愉悦。
没有一点点的痕迹……这件事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没有人会知道的……招娣把耳边的碎发撩起,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自顾自的回到了她破败的家里。
禾妤有些不解的问朝兮:“山神大人,那日你给她喝的是什么?”
朝兮笑而不语。他也什么都没做,只是帮招娣做了一个梦而已。
招娣走的那天,天才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
她把房子卖了,可惜实在太破旧了,但是能换一点是一点吧。她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充满肮脏的“家”,变头也不回的上了雇好的小轿子。
闹腾了这么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这也许算圆满的结局吧。而此刻的她只想迫切的离开这个地方。
晨雾还未散去,这个小山村也只有在此刻才是宁静的,没有任何的流言蜚语,只有轿子的声音叩响在青石板路上。
她想找到禾妤,当面道个谢,却发现走遍了整个村庄,都没有找到叫“禾妤”和“朝兮”的人,她们仿佛人间蒸发。
招娣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许是遇到了心地善良的贵人吧。
耳旁有阵微风拂过,夹杂着淡淡的低语“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她惊觉这是在梦里指引自己的声音,但是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四下里只有自己。
朝兮和禾妤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静静的目送她离开。
招娣撩开轿帘,村口站着个正在踱着步子的男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刘春生等了很久,他搓着手,脸上的神情既忐忑又喜悦。之前碍于她的父亲以及街坊的流言蜚语,他只能默默在身后守护她、心疼她。如今她的父亲去世了,他们之间便又有了厮守终生的可能。
在见到春生的那一刻,她眼里的光又出现了,渐渐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为了今天……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吧……为了今天的幸福,有什么罪孽,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她盖住轿帘,心中升腾的火苗,让她对未来又有了期待。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