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城西,远离市集,穿过几条泥泞小道,一个幽静的角落,有一间竹墙书斋,没个正经牌匾,只在大门一侧挂着张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几个字:骑驴书院。
几个穿着破旧草鞋的孩子,一手端着砚盘,一手抓着根粗大的狼毫笔,在一个高大少年的带领下,嘻嘻哈哈地从书院内奔跑出来。
高大少年站定在木板前,将砚盘扔给身边一个男孩,墨汁溅了男孩一脸,本就黝黑的皮肤又添了几颗黑痣,惹得其他孩子哈哈大笑。男孩也不介意,跟着呵呵一乐,伸手将墨汁擦掉,脸上多了两撇胡子。
高大少年摸了摸男孩子的头,另一只手握着笔向砚盘里用力蘸了几下墨,抬手就沿着那歪歪斜斜的书院名上抹去。
少年似乎是新近学的写字,一笔一划都不成章法,原本就不堪入目的刻字,被他添了浓墨之后,显得更加难看。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握着折扇,另一手搭在腰间的黄玉腰带上,看着这群孩童弄花书院招牌,却不紧不慢地说到:“江流儿啊江流儿,你这字写得龙飞凤舞,倒真应了你这名字,江流奔腾,好自在噢!”
那高大少年得了称赞,爽朗一笑,回道:“文先生,您真有学问,夸人都这么有讲究!”
江流儿身旁的黝黑男孩欣赏着眼前的大作,也跟着乐,开口问到:“文先生,咱们这骑驴书院,怎么没见过驴啊?”
老先生捋着胡子,还未开口,被江流儿抢了先,他敲了一下黝黑男孩的脑袋:“你个傻石头,先生初次讲学便说了,怎的不长记性呢?”
老先生莞尔道:“正好,这几个新入学的孩子还不知道,你倒是给他们讲讲?”他靠坐在一张竹椅上,悠闲地品着茶,石桌上还有一盘未尽的棋,似乎是等着那对弈之人。
几个孩子齐齐望着江流儿,眨巴着眼睛,很是期待。江流儿学着先生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压着声音,摇头晃脑道:“骑驴者,惬意也,此驴非彼驴,乃是表达先生走马人世间之心境。”
江流儿边说边偷偷瞟了文先生一眼,见他含笑点头,知道自己说的不错,咧嘴一乐,接声道:“所谓大女子河山骑驴看,意思就是先生最爱悠闲地看大女人和山川,你们可记住了?”
“噗!”老先生茶水喷了一地,孩子们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江流儿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文先生拍打整理着被喷湿的衣摆,嘴上叹道:“失礼了失礼了,你这娃娃真是要噎死老夫,平日里叫你识字,你偏不听,记东西倒是快,可不能总给记岔呀。”
他招呼着江流儿和那名叫石头的黝黑少年过来,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一人端着砚,一人提着笔。
文先生接过笔,把笔尖在砚台上轻轻舐了舐,一群孩子聚拢围观了过来。
只见他在院子里的石板地上提笔写着:大好河山骑驴看。七个字工整有力,遒劲灵动。
他收起笔,细细端详着眼前几个字,对孩子们说到:“听好了,你们江流儿哥哥前半句说的不错,骑驴者,惬意也,这几个字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粗布麻衣的小女孩有模有样双手一合,行了个礼,看来是书院里向先生提问前的规矩,小女孩问到:“文先生,啥是惬意啊?”
老先生一拍大腿,仿佛是忽的被提醒了什么,喃喃自语:“对喽,你们这些娃娃街头巷尾野惯了,还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说辞,嘶,惬意吧......做何解呢?”
“惬意就是舒服!”这次是小石头抢着说到:“我在春风楼对面行乞时,听从里面出来的那些姐姐和大老爷们这么说过!”
孩子们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老先生干咳了两声,转念一想好像也没说错,指着地上墨迹未干的字:“好了好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跟我一块儿念一遍,大好河山骑驴看。”
书院里传来孩子们朗朗念读的声音,在这泥泞穷僻的街道上回荡。
城外密林之中,一青墨长衫的中年男子,背后负着一柄长剑,雪白的剑鞘,嵌着七枚朱红宝石。
男子脸色阴沉,在他面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大多数都蒙着面,只有一人露着脸,额头上黥着一个“劫”字,右臂上还装配着一段獠牙铠甲。
男子蹲下身,用剑鞘将黥面男子的脸稍稍翘起,仔细查看着脖颈间的伤口。
他站起身,沿着草地上凌乱的脚印,缓步来到黥面男倒地前站立的位置,深邃地望向对面,然后慢慢合上了眼。
风声瑟瑟,他的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从他正前方踏叶而来,瞬息冲至面前,三指成勾,鹰爪倾刻杀至。
男子猛然睁眼,长剑出鞘,拔剑之快令人咋舌。一道剑气划过,正前方几棵手腕粗的翠竹被拦腰斩断。
枯叶当空乱舞,林中只剩下细微的吐纳声,男子缓缓收剑入鞘,回想着方才的冥思对战,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淡淡吐出两字:“毫厘。”
东扶与大燕接壤之处,一个身着僧袍的老和尚在山涧穿行,崎岖的山路并未能滞缓他的脚步,三两步间便从溪水一侧越至对岸,留下身后残影阵阵。
他行至一棵老槐树下,从怀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