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伤了。”
梁檀这才作罢。
一刻钟后,崔泠久违地坐在了床上,外袍已经解开,亵裤也脱了,只有一床被子遮住关键部位,露出一双紫红发肿的膝盖。因为在砖地上跪了太久,膝盖部分地方直接咯出了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梁檀早做了心理准备,可看到他的膝盖后,还是深吸一口气:“这个王八蛋。”
崔泠看着她因生气而鲜活的表情,膝盖的痛楚仿佛减轻许多。
“一点小伤,休养几日便好了。”他低声安慰。
梁檀气红了眼睛,闻言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为他涂药。崔泠看着她轻颤的睫毛,和鬓边微乱的碎发,手指动了动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帮她将碎发别在耳后。
“……嗯。”
涂完药,崔泠便在梁檀的勒令下躺着休息了,他本想去拿自己的地铺,却被她一个眼神逼得放弃,只能乖乖躺在床上。
才一晚上的功夫,两个人的身份好像调换了个,崔泠只觉有趣,却不敢当着她的面笑出来。
今日御书房中的事,他已经尽数跟梁檀说了,梁檀听得愁眉不展:“这下可怎么办,他要你出门辟谣对食一事,明摆着是想之后将我收入宫中。”
“我不会让他得逞。”崔泠安慰。
梁檀却不抱希望:“他如今不过给个下马威,你便伤成这样,若一直不答应,只怕日后会更不好过。”
这一刻,她突然后悔自己昨天贸然出现的事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将自己弄得丑一些,也省得被他看上。
崔泠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不自觉扬起:“你是我的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早晚都会看见你。”
这句‘你是我的人’说得极为自然,说完却还是忍不住看她一眼,想知道她的反应如何,可惜梁檀在想别的事,并未在意这句话,崔泠轻抿薄唇。
“到那时他就老糊涂了,也不至于再动色心。”梁檀提起他就一脸膈应,心想自己怎么老被这些猥琐老男人惦记,第一个世界时是男主父亲,如今又是老透了的皇帝。
崔泠见她还在担忧,又开口劝慰几句。梁檀却始终心不在焉,糕点不吃话本不看,一直黏在他身侧,不论做什么都不安心。
崔泠原本以为,她过一会儿便会好起来,可直到晚膳时她都一直如此。眼看着她饭没吃两口,又开始盯着碗发呆,崔泠只能放下筷子。
筷子与碗轻触的声音引得梁檀看过来,刚要问怎么就吃这一点,就对上了崔泠冷静的双眼。
“梁檀,相信我。”他缓声道。
梁檀沉默许久,点了点头。
崔泠没有多言,重新拿起筷子为她夹菜,梁檀默默吃饭,快结束时突然问一句:“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崔泠扬唇:“你会怕,我才高兴。”
梁檀一愣,懂得其中深意后突然生出些许窘迫。
崔泠自知失言,顿了顿后扬唇:“快些吃吧,你一整日没休息,也该困了。”
“……好。”梁檀低下头用仅剩的一只手扒饭,吃了半天后偷偷瞄他一眼,却被他抓了个正着,吓得她赶紧低头。
崔泠克制几番,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晚上休息时,梁檀先爬上了床,然后腾出一大片空位,意思不言而喻。
崔泠站在原地,光是想到可能会同床而眠,身体的每一处便开始同时叫嚣。
“愣着做什么,过来啊。”梁檀催促。
崔泠喉结动了动,对上她干净的眼睛,突然觉自己龌龊肮脏。
他是烂泥里打滚的人,连靠近都会脏了她的鞋,又如何敢奢望与她同住。
“崔泠?”梁檀蹙眉。
崔泠沉默许久,开口:“我去偏房睡。”
梁檀一愣,还未开口说话,他便已经转身离开了。梁檀怔怔看着打开又关上的房门,许久都没说出话来。
崔泠走了之后,本就安静的房间愈发静了,梁檀吹熄了灯,转身到床上躺下,只觉得屋子好像比之前大了许多,从前看着顺眼的装饰与绿植,如今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像一个个狰狞的恶鬼,瞅准了崔泠不在这个时机,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真是奇怪,崔泠先前也不是没有夜不归宿过,可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梁檀默默往被窝里缩了缩,闭上眼睛强逼自己入睡。
另一边,崔泠到了久未住人的偏房,从柜子里拿出泛着霉味的被褥丢到床上,便径直躺下了。膝盖敷过活血化瘀的药后已经没那么疼了,可偏房没烧地龙,被子又潮湿,躺了一会儿后膝盖又开始针扎似的疼。
他安静躺着,仿佛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与他无关,满脑子都是梁檀坐在床上软软瞧着自己的模样。
不能再想了,他克制地闭上眼睛,却半点睡意都没有。
被子上的霉味、空气里的灰尘都无孔不入,许久,他还是睁开眼睛,静静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半晌自嘲一句:“好日子过惯了,便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了?”
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清楚,他说的好日子并非指暖房与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