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嘈杂议论似乎与他二人全然无关,眼中唯剩彼此脸上的平静与无奈。这几日,商离与韩凛都没有出门,一个在书房,一个在卧房,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见着各自的人,谁也没有向谁主动提及获知的消息,也没有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同案而食,同屋而坐,虽不同床共寝,但却是喝过合卺酒的结发夫妻。
似乎在很久之前,她曾对韩凛说过,希望两个人的相处可以毫无保留,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要告知对方。可她似乎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商离的呼吸陡然一窒,等聚集的将士都去监刑,斥候营前只剩下韩凛与她相对无言。
“我……”商离艰难地开口。
“你想唐用任斥候营统领?”韩凛替她说了,“唐用确实是可用之才,但他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不知变通。他是一个优秀的士兵,却不见得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他身为陈鄙的副手,本该是独当一面,而不是唯陈鄙之命是从,以致贻误战机。若是追责,他也有责任。”
“若是没有冀州之乱,唐用私自行动,那会受到何种惩罚?韩将军,士兵以服从为天职,我认为唐用没有做错。他是斥候营的副统领没错,但他不能越过陈鄙。”
“他可以越过陈鄙,只要他有发现异常。”
“他……”商离也无法替唐用遮挡,她能查到的,韩凛一样可以,尤其是在信都大营中的每一个人。
“他曾经向陈鄙禀报过,龙城的慕容飞骑有异动,但陈鄙把他赶走,他还写了邸报,准备呈给陆将军。但最终却没有递上去,还留在他的营中。”军中的用纸是有定例的,用过的纸要拿去换新的纸,每数不能有变。韩凛让人把废纸都查了一遍,才把唐用的邸报找出来。“你自己看。”
商离接过,她没有看,“我知道这件事。军营的洗衣妇曾说过,他与陈鄙起过争执。但他的出身不如陈鄙,他为了明哲保身,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明哲保身,就可以放任陈鄙的行径,而致今日的结果。”韩凛说:“斥候营的统领要有自己的预判,甚至要预判他人的预判,方能抢得先机。可他没有自己的预判,也无法对所收集的消息,进行研判。这是非常糟糕的。”
商离不得不说,韩凛是对的,“但唐用是目下能找到最合适的人选,他能听命于我,这便是最好的。”
“但他只能是副统领。”这是韩凛的坚持,“我说过,你来统领斥候营,不是说说而已。你既已出面处置陈鄙,也表明你是陈鄙的上官,这个斥候营你就得担起来。谁说军中没有女子为将的先例,万事总有一个开始,并非史无前例,便不能首开先河。”
“那不一样。”商离先前是为了震慑陈鄙,“我在北燕的细作还在,若是再执掌斥候,二者之间恐怕会起冲突。陈鄙的那些烂事,那是北燕的细作查探到的。”
“并不冲突,你的细作在北燕朝堂,而斥候的作用仅在于兵事的异动。”韩凛并不觉得冲突,“若是你找到得用之人,再换也不迟。”
“韩将军,女子不入朝堂为官,这是你韩家先祖定的大齐律法。若是入军,没有任何军中资历,却成了统帅,你认为可行吗?不能因为我是女娘,便能享如此优待,否则那些为了统领之位而兢兢业业的将士们,又该如何自处。我以将军夫人、陆疆长女之身,暂代斥候营,恐怕没有人会有异议。”
韩凛蹙眉,“不,你错了,大齐律中并没有说女子不入朝堂,只是入朝堂者皆为男子,是为男子而立。没有,并不代表不能。”
这确实是律法的漏洞。
“然,阿微,你是我最信任之人,斥候营对两军阵前最为紧要。你看看如今的漠北,生灵涂炭。若是还有下一次,我万死不足以谢天下。”
陈鄙人头落地,一纸罪状连同他的尸首被送回颖州安葬,落叶归根,无论是战死还是军法处置,都是要入土为安。
而这一日,离正旦还有三日。冀州战后无序混乱,但百姓为了除旧迎新,显得尤为隆重。为了祭奠死去的战士,信都城点亮千盏白灯。而在信都大营中,将士们将陆疆的甲胄置于演武场上,手执火把,唱响离歌,以慰陆疆镇守漠北二十余载的辛劳。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老!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此爵,当敬埋骨他乡的征北将士。”韩凛翻腕,酒液撒落,却无人顾忌酒香的四起,唯有无尽的悲伤与歌相和。
“二敬,”他声延八方,豪浑豪迈,“往后将与我并肩作战的同袍。我知道在这军中有许多人对我有诸多的不满,但我是征北大将军这件事是无法更改的,若是看不上我韩凛这个人的,大营的门敞开着,来去自由。往后在军中,我不再解释关于身世的诸多质疑。在此,我韩凛重申,我乃定国公之孙,承袭开国四姓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