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还是让他多磨磨心性,打好根底,再说了,你的能耐不比我强?”赵大爷喝一口茶,把杯子放下,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孙子:“我现在就盼着他,今年中专毕业了,能赶紧找到工作,别老跟旁边胡同的那个‘一把火’鳔在一起,惹事儿。”
“年轻的时候谁没打过架啊,你这孙子就算不错的了,”瘦老者喝了一口茶:“还有你那房子的事儿,到底怎么着儿了?”
赵大爷“嘿”了一声,摆摆手:“别提了!居委会,房管局,派出所,还有那什么替开发商拆迁的公司,天天去我那儿费吐沫星子,我今天就是到你这里躲清净来了。”
“这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去,你就打算当那个——钉子户?”
“我不是因为钱,那是文物啊!更别提打从我爷爷的爷爷起,就住在那里,我是实在舍不得!跑南郊菜地里盖几个大楼,就想换我的房子?赵韩他父母都不在身边,他是屁事儿也不懂,我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一帮人成天跑我这里来吵吵,你说为了让外国人来折腾,就得扒了我呆的地方?我就不相信,这外国人大老远跑来,不爱瞧这原汁原味的北京,倒爱瞅这不像北京的北京!”赵老爷子越说越激动。
瘦老者赶忙又跟他续上水,把壶放下:“要说文物,就冲你老赵头,我焦三儿,咱们身上这绝活儿,咱俩就是活文物,弄不好还是国宝级,可现如今还有谁把你我这样的人放眼里头?你就说我这院子,要不是安在琉璃厂这块宝地上,还不是说拆就拆了?”焦三爷说完这席话,自己也叹了口气。
这时候赵韩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一鞠躬,笑着叫了声:“三爷爷!”
焦三爷回应道:“小啊,我这和你爷爷唠嗑呢,一会你陪我们喝两盅?”
赵韩又嘿嘿笑了两下:“我想跟您说一声儿,我下午有点事儿,我今儿早点走。”
赵大爷一抬眼:“你又跑哪玩去啊?甭又跟人打架去!”
“我下午真有事,正经事。”赵韩连忙辩解道。
“行啊,去吧,先让你三奶奶给你弄点吃去。”焦三爷发了话。
“诶!”赵韩一点头,跑进屋里去了。
下午。前门。赵韩笑嘻嘻地和一个女子并肩走着。女子的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边吃边吐。
这女子一脸的稚气,长得不赖,看年岁也就二十不到,但打扮的却比实际年龄显得大很多,颇为艳俗,眼珠乱转,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乔丽,我跟你说,我们家就快拆迁了,能分一套三居室的楼房,等我跟我爷说说,让他跟人换成两套,小的那套我住,以后你们来找我,怎么玩都没人管。我爷爷要是不满意给的房子,就让他们给钱,他们现在求着我们搬,能给不少钱,等我毕业了,我管我爷借点钱,我也开个店,你就到我这儿来上班!”赵韩说得兴高采烈。
“行啊!”乔丽咬了一口糖葫芦,走起路来就跟散了架似的,摇肩晃胯。
上班时间。北京东部一栋著名的写字楼内。
一名西服革履戴金边眼镜、头发微稀的中年人,在茶几前边踱边说:“这又两个月了,那两户人家怎么还是不要搬呢?这已经影响到我们的进度啦!那个女的我看就是敲诈,她那个破房子,用一百块人民币铺在地上,也值不了那么多嘛!还有那个老头子,他的院子又不是国家一级文物,就算是,也有个价码,我们已经给的很多了!”
沙发上坐着两个汉子,一位打扮的像个包工头,另一位的长相,像是本地人。
本地人开口道:“您说的一点儿没错,您说您拿着钱给首都做贡献来了,可有些人的觉悟就是不高,您放心,我一定尽快把那两个钉子给您拔了!”
中年人不溜达了,站在那里说:“我可告诉你,我们可是合法的开发商,你可不能用我们的名义做不合法的事情!你也不要光说不练,钱已经付给你们了,限期一个月,把事情解决,否则以后很难合作啦!”
本地人点着头:“那是,那是,您就塌塌实实地等好消息吧,我们先告辞了,改天请您吃‘便宜坊’。”说罢龇牙一乐,站起身。旁边的包工头也跟着站起来。
正在下降的电梯内,只有两个人。包工头对本地人说道:“您能不能先给我们支点钱,我得给工人开工资啊!”
“哎呀,我们已经够难的了,”本地人打起了官腔:“你没听刚才人家说嘛,就给我们一个月,钱是给了点儿,可是没给够啊,好多还得我们自己垫。”
电梯到了一层,两人走出电梯,本地人继续说:“要不这么着吧,你帮我一忙,事情早点了了,咱们都好办。”
包工头认真听着:“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
这是海波胡同附近的另一片居民区,某些地方已经是残垣断壁;部分房子里有人正收拾着东西。
一个院门已经被拆掉的临街杂院内,从窗户望进去,可以看到一个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女人在吃着盒饭。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来跑进来一个民工模样的年轻人,背对着窗户就开始小便。
女人轻蔑地看着,吐掉嘴里的骨头,从桌子上抄起一把剪子,一把推开窗户,嚷道:“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