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别无他法。姐姐走后,我哭过、跪过、求过,也万念俱灰、生不如死过,但我深知,除了我,无人能将此事隐瞒下来,也无人能保爹娘和邓家的平安。
我深知,自姐姐离去那刻起,我便不再是自己,也非你的兰儿。我乃邓家嫡女,是姐姐的替身,是圣上的梅妃。我在心中已与你默默诀别。入宫以来,每次与你相见,于我皆是折磨。
我怨造化弄人,恨上天不公,但为了生存,只能认命,做好梅妃,步步为营,不容有失。如今,我之所以选择告知你,是因我不能再让你被蒙在鼓里,被皇后利用欺骗。你根本不懂后宫的复杂,也不知披上梅妃身份后,我过着何种生活……”
随着蕙兰的述说,温秋实绝望地靠着墙壁,缓缓低下头。
紧接着,蕙兰又将三皇子死亡的内幕、姐姐遭皇后胁迫控制、自己入宫后的遭遇以及皇后的真实面目,一一告知于他。
温秋实听完后,猛然抬头,面色苍白如纸。
蕙兰明白,以他的善良,定然难以接受自己一时糊涂,被皇后蛊惑,为虎作伥,利用年幼的二皇子来算计自己。
她趁机说道:“实哥哥,皇后告知你梅妃的妹妹并非死于自杀,除了想挑拨你我关系,恐怕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拿你来试探我。她……她早已怀疑我的真实身份。她料到,你我反目后,若我是兰儿,必定会将实情告知你,消除你对我的误解和怨恨……
所以,你出了这门,就必须和从前一样,对我心怀怨恨,不……应当是心怀仇恨。要让她觉得,确实是我下令在庄子放了一把火,烧死了身患麻风病的兰儿,烧死了你的未婚妻,我的亲妹妹……”
温秋实呆立原地,仿若未闻。
许久之后,他才痛苦地摇头,喃喃自语:“不,我如今已然洞悉一切,又怎能继续装作恨你,兰儿,我做不到!忆及这段时日,我懊悔至极,你就在宫中,与我近在咫尺,我却未能认出你……不,从未如此想过,我连做梦都想不到,你会顶替梅儿,成为……梅妃!”
蕙兰沉默片刻,神色凝重道:“实哥哥,你必须做到,难道……你想让皇后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以欺君之罪将我处死吗?”
温秋实打了个寒战,挺直身躯站在原地,片刻后,他转过头去,语无伦次地说:“只要你还活着,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曾祈求菩萨,只要兰儿能活过来,我宁愿下十八层地狱……如今,真的应验了,兰儿回来了,我……我真的下了十八层地狱!”
听温秋实如此言说,蕙兰稍感宽慰,心中却如针扎般疼痛。
蕙兰心想,“若说命运对我不公,那对温秋实,更是不公,他并未做错任何事,却要承受如此诛心之痛。”
冬日的阳光透过暖阁的窗户洒入,温秋实虽置身于阳光下,却如雕塑般呆滞,毫无生气。
他突然低声问蕙兰:“他……他待你可好?”
蕙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温秋实所说的是皇上慕容复。
她随即犹豫地点头:“他对我,挺好的……你知道的,他一直将我视作姐姐!”
温秋实的脸上露出狐疑之色,他欲言又止:“可是,可是……”
“可是,难道皇上感受不到你和梅儿的区别吗?”这后半句话,温秋实终是没有问出口。即便如此,蕙兰的脸也瞬间涨得通红,她转过头去。
昔日恋人相对,谈及她与圣上之亲密事,实乃尴尬痛苦之至。
蕙兰闭眸须臾,转言他事:“实哥哥,皇后遣你设局,将廷儿送至太后处抚养,其目的定然不纯,她素来欲除廷儿而后快。
现今,我需你相助……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害人,只需你佯装因恨我,而与皇后同心同德,算计于我。而后,将我之状况,装作无意告知皇后即可……”
蕙兰又细细嘱托一番,最后言:“你但依我所言行事,便可达一举三得之效,既可护廷儿周全,亦能使皇后败露,最后,还可消解她对我之疑虑……”
温秋实凝神倾听,郑重点头,继而怅然若失望向蕙兰一眼。
他或许未曾料到,蕙兰能如此迅速自二人相认之痛苦与激荡中脱身,泰然自若地谋篇布局。
诸事安排妥当,蕙兰长舒一口气,方蓦然惊觉。
她与温秋实,独处于暖阁时间过长。思冰与思菱何在?二人外出送苏太医,何以许久尚未归来?
蕙兰思忖片刻,便欲催温秋实速离。
忽闻屋外小太监田青尖锐之声:“圣上驾到!”
凝重静默霎时笼罩暖阁,温秋实呆立当地,惊慌失措看向蕙兰,身躯与神情,几乎同时僵住。
此刻,温秋实双眼红肿,蕙兰之面上,亦泪痕宛然。
此景若为慕容复所见,恐生疑窦。蕙兰刚欲以帕拭面,却已不及。
殿外,慕容复威严之声,缓缓传来:“婉梅妃何在?不是言身体不适,头痛难耐吗?”
蕙兰不及多想,推开房门,迳自步出。
反正无法逃避,不如坦然面对。藏头露尾,反而更易弄巧成拙。
“若陛下问起,便如实解释,因佳节思亲,恰逢温太医为自己诊脉,一时想起惨亡的妹妹,情难自禁,故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