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模样应当未曾听到什么,正想随便扯两句话搪塞过去,不想却听对方不疾不徐开口问道,“侍丞,奴婢妄言当如何处置?”
“回公子,杖。”
甘卯脸色变了变,这话一说,他又拿不准方才有没有被小公子听去了,迟疑半晌终是硬着头皮说道,“申生说,待君上册立王后,王后之子,当为太子。”
侍丞闻听,惊怒交加,自从月前少府颁布了轮置宫人的新规,他这一团乱麻还未理顺,竟又出了这等口无遮拦的浑货,“尔等质证,甘卯所说是真是假。”
话毕,在场侍人急忙连声附和,“是……是真的。”
秦栘对此人不觉又高看了一分,不仅胆子大,而且在侍人中间似乎还是个人物。
侍丞眼中,那少年申生已是个死人了,胆敢议论君王事,还给长公子当面听了去。
“侍丞,依照《秦律》,非所宜言,如何定罪?”
侍丞愣住,公子问得不是宫规,而是《秦律》,这《秦律》可不是他小小一个内官敢妄言的。
秦栘笑看着面前昂首挺胸的侍人,“非所宜言,可凌迟。”
甘卯面上泰然自若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痕,但又极快地恢复如常。
秦栘故作烦恼地想了想,不温不火补上一句,“可车裂。”
待第三句说完,在场的侍人已经面无人色,哭爹喊娘地跪了一地,连强作镇定的甘卯也腿软地扑伏在地。
他说,“可族灭。”
宫规犹有情面,秦律绝无儿戏。
那个叫申生的少年听完第一句人已瘫在了地上,闻得“族灭”二字,更是心魂震悚,几欲昏厥。
秦栘的目光只轻飘飘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吓着孩子了。
侍丞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公……公子。”
秦栘摆手,“非所宜言,国之重罪,各自警醒吧。”
侍丞见他转身要走,忙战兢兢问道,“公子,那申生是……是凌迟……车裂,还是族……族灭?”
侍丞说上一个字,少年便哆嗦一下。
秦栘顿住脚步,“他方才说什么来着?”
侍丞哪里敢重复,秦栘半天想起一句,“王后之子,当为太子,此言有何不妥吗?”
“啊……啊?”侍丞一头雾水,不是非所宜言,要族灭么?
“我看没什么不妥。”他说着扫了眼少年腿间那一大片湿,“当众失仪,罚他扫三遍院子吧。”
琼瑛跟着小主人回到宜春宫,一路也没想明白,公子像是谁都教训了,又好像谁也没教训。
秦栘没兴趣教训任何人,况且,他把一个嚣张的侍人拉出来教训一通很容易,但过后,遭殃的还会是那个不说话又好欺负的小鬼,古往今来,人情世故,最是棘手。
筋疲力尽地回到自己的宫殿,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一天又要过去了。
他挥退宫人,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小男孩,现今七岁的公子扶苏,小孩眉眼漂亮,生得异常可爱。
也不知道小柯怎么样了,他提起挂在颈上的玉琥,现今是秦王政十二年,换算成他所熟悉的纪年应该是公元前235年,距离他实际生活的时代足足有两千二百年之久,还能……回去吗?
“大兄,大兄,要骑大马。”
正出神间,他望见殿外兴高采烈朝他跑来的小女孩,手忙脚乱接住了一个飞扑。
这是扶苏四岁的小妹妹嬴蔓,生母离夫人是韩国贵女,诞下女儿后一直缠绵病榻,已在三年前故去了,小丫头之后一直养在芷阳宫杌夫人膝下,与长公主嬴萱为伴。
扶苏宠爱小妹,小女动不动就往他这里跑,最喜欢跟兄长玩骑马。
秦栘毕竟不是原主,拒绝了她两回,结果小哭包张嘴一哭,差点把他的宫殿淹了。
他认命地驮起小女孩儿,行吧,从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一朝穿越,哄完长辈还得带娃。
“大兄!大兄!马儿快跑!”
两兄妹正一人当马一人骑,外间的侍人又慌慌张张跑进正殿,“公子不好了,公子高和公子将闾拔了云阳苑里的兰草!”
秦栘不明所以地放下小丫头,“拔了……不就拔了?”
侍人急得拍大腿,“哎哟,我的公子诶,那可是华阳太后最喜欢的花!”
他稍稍有点明白,闯祸了,“所以如何是好?”
话音未落,门外两个小兔崽子已经你退我攘闯进来,公子高进门就嚎,“大兄,我真不知那是曾祖母的兰草!”
公子将闾没有这种浮夸的演技,委屈巴巴站在一旁看他表演。
秦栘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你都拔了,我还能再给种回去?”
小崽子牵着他的衣袖,支支吾吾出了个馊主意,“老太后问起,就说大兄同我们一起拔的。”
哦,俩崽子找他背锅来了。
小姑娘不撒谎,挺直胸脯拦在兄长跟前,“不是大兄拔的!是嬴高!”
“小妮子一边儿去!”公子高推开烦人的小妹妹。
小丫头脚下不稳,叫人一把推倒在地,“咚”得一声磕了头,顿时大哭起来。
秦栘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小妹,见摔得并不严重,这才回头斥责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