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没说话。
他这样高的一个人,杵在哪里都不会被人忽略。
可白衣少女却似看不到他一般。
她目不转睛盯着货架上的傀儡。
神情痴迷而惊叹。
这样气焰嚣张的姑娘,居然也喜欢娃娃?
陆小凤颇为好笑的望去,发现这姑娘无论看过多少个娃娃,眼神只会落于一点。
三十三号。
一个“落魄江湖客”装扮的人偶。小鱼丸手艺精湛,为了凸显江湖客囊中羞涩,连身上的狐裘都是做旧处理的。
陆小凤不知,这个人偶有何特殊之处,才让白衣少女另眼相待。
过了一会儿。
少女不甘不愿将目光移到陆小凤身上。
她高傲地走到柜台前,“啪”猛一拍桌子:
“让顾倾城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陆小凤低头拨着算盘。
好似没听到一样。
少女顿觉自己被挑衅了,她瞪着陆小凤,勃然大怒:“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吗?”
陆小凤充耳不闻。
他知道,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大小姐,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
不等少女大发雷霆。
“咪”一声响。
少女眼前一花,却见视线里,一只身长三尺的灰色巨兽,步伐矫健地向自己走来。
那是猫?
白衣少女目露惊讶。
紧接着,她又看到一双精致漂亮的绣鞋。
少女倏然抬头,只见通向后院的玄关,站了一个水红色衣裳的丽人。
柜台后的陆小凤两眼发直。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居然换了衣裳?!
白衣少女则是呆若木鸡。
她仿佛看到志怪里,勾魂摄魄的狐狸精,一个眼神扫去,便将天下男人迷得晕头转向,上刀山下火海,连命都舍了去。
少女怔怔道:“你,你是顾倾城?”
“狐狸精”浅浅一笑:“姑娘既能找到这里,应该知道小女子已脱乐籍,旧日花名不复存在,我本姓‘余’,若姑娘不弃,可唤我‘弯弯’。”
“狐狸精”又笑道:“敢问姑娘何人,来我这又为何事?”
——我管你是顾倾城还是余弯弯!
狐狸精,都是狐狸精!
少女红了眼,她咬着下唇,既愤慨又伤心……一会儿工夫已换了四五种表情。
终于,她凶巴巴抬头,怒视余弯弯:“你管我是谁!沈浪呢,把沈浪交出来!否则姑奶奶拆了你的店!”
陆小凤吃惊地看向小鱼丸。
他本不愿牵扯到女人的斗争里,可,可是……
沈浪是谁?!
陆小凤也很生气!
他同样怒视余弯弯。
就像一个吃醋的丈夫,满腔妒火凝视着招蜂引蝶的老婆。
余弯弯不由得笑起来。
她笑得好看极了,又清纯又妩媚。
陆小凤顿时成为“呆头鸡”。
白衣少女难过的要命,大声吼道:“你笑什么?!”
余弯弯悠悠道:“姑娘莫怪,我只是好奇,我家小舅舅既穷又无趣,怎么会有姑娘这样,国色天香的大美人登门拜访呢?”
陆小凤一呆。
白衣少女的反应远超陆小凤,她猛然抬头,连声音都变了调:“小舅舅?你小舅舅是沈浪,沈浪是你小舅舅?”
余弯弯微微一笑:“家母姓沈。”
白衣少女愕然,后悔如潮水涌上心头。
她竟对着沈浪的家人大呼小叫。
白衣少女又羞又愧,再不见先前气焰:“我叫朱七七,我找沈浪,我找他、找他有些事……”
余弯弯笑容更甚,声音也愈发柔和:“朱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小舅舅行踪不定,我也很久没见他了。”
朱七七一怔,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余弯弯:“是么?你没骗我吧?”
余弯弯笑了笑:“朱姑娘,你若不相信,可以进来看看,我家不大,只有几间房,藏不住人的。”
朱七七不死心,又挨个屋子找了一遍。
这四合院小小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确实没有办法藏人。
朱七七死心了。
她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纵然性子有些刁蛮,也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尤其当美人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时候。
朱七七没有哭,可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比哭还要惨一些,她难过地扯住余弯弯的袖子:“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余弯弯柔柔道:“我小舅舅很穷,又喜欢仗义疏财,他时常抓盗贼,去开封仁义庄索要赏金,朱姑娘不妨到开封附近转转,或许会有他的消息。”
朱七七黯淡的眼神,重新亮起来。
她急冲冲转身。
却在拉开棉帐的那一刻,忽然顿住,转身回到柜台前。
只见她掏出几张银票,豪爽地拍在柜台上,指着货架里“落魄江湖客”打扮的人偶,俏生生道:“我要那个!”
三十三号。
果然是三十三号。
陆小凤默默戴上丝质手套,取下三十三号偶人,连同名牌一起交给朱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