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卧房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皮革缝制的球,已经很破很旧了,上头都是牙印,是大黄生前最爱的玩具。梅梅抱着它又哭了,说:“刚才忘了把这个也一起埋了,大黄最喜欢了。”
叶善:“你可以刨开土,再埋进去。”
梅梅的哭声卡在喉咙里,“可是,老人们都说入土为安了,我这样做会不会让大黄的灵魂不得安宁?”
叶善没什么情绪道:“要是我的话,不喜欢被埋在土里,哪天醒来挖出来还费事。”她的记忆是混沌的,只有极端的情况才会忆起死前种种,轮回让她神经质,死亡让她麻木。
梅梅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道:“大娘子,大黄死了你不难过吗?你一滴泪都没流。”
叶善倏忽笑了下,很轻,“不难过。”
梅梅:“可是大黄很喜欢你啊,它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些日子才总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最后的时光它也想伴着你。”
叶善:“我只听说过家犬要死的时候都会避开主人,找个没人的角落默默死去,为的就是怕主人难过。没听说过还特意死在主人跟前的。”
梅梅也听老人说过类似的话,沉默片刻,双眼闪着亮光道:“因为待在大娘子身边安心啊!就算是死亡也变得不那么可怕了!将来我要是快死了,爬我也要爬到大娘子身边。”
面无表情的脸一寸寸龟裂,像面具碎裂,那一瞬叶善身上气息陡变,眼底的黑暗似能吞噬一切。垂在身侧的手蜷曲成爪。
梅梅抱着鞠,垂着头,一声叹息,无限感激,“大娘子,我和大黄都要感激你,没有你兴许我们早就死了,生前没享过一天福,死也死的凄惨孤独。我知道的,大黄就算死了,也是知足的,它肯定是很幸福的死去,没有一点遗憾。我抱着大黄的尸体,我看得出来,它很安详。谢谢你大娘子,我知道的,大黄死了你肯定难过,只是我大哭大嚎,你是怕我难过才故作坚强。其实没关系的,我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不是胆小怕事的小女孩子了,你要是难过伤心也可以哭出来,大声的哭,像我一样,哭出来就好受了。就像现在,哭过后,再提起大黄,我已经不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我想我明天就能找勋哥儿玩了,生活照旧。谢叔说得对,因为生前无愧,死后才没遗憾。我和大黄是好朋友,它活着的时候我们一直很好,所以我送了它一程,哭过了,也就没事了。大娘子,你要是难过,你也哭出……”
“啊呀!”
梅梅正抒发感情呢,谁知后背忽然挨了一脚,整个的往前扑去,她急忙调整身形,还是一跟头载到院子里的积雪上,打了个滚,看见房门嘭一声关上。她揉了揉撞疼的胳膊肘,莫名其妙。
叶善眼底的黑色缠绕,像是不得开解的怨气,急切的凶残的想要吞噬什么。
人人都要依靠她,人人都要死在她面前,把死亡的恐惧展现给她,把生的绝望留给她。凭什么?他们凭什么?
这世上谁人能做她的依靠?谁人能承载她的孤独?
她砸碎了花瓶,劈断了桌子。恍惚中,她又觉得这番诘问有些耳熟,似乎听谁说过。这些她不曾宣之于口的幽怨。
啊,想起来了,是他了。
他说,从今后,他来做她的依靠,他将倾尽一生相伴左右。他说,只要他活一天,绝不让她感到孤单。
一点怪异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像是火星在心口燃烧,这点火在经过短暂的酝酿之后,腾一下,火光漫天,点燃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到愤怒,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冲撞她的神智,燃烧她的冷静。
他骗了她,他该死!
她压下了那一瞬想掐死梅梅的冲动。这一刻,来势汹汹的怒火却要将顾诚置于死地。
淡薄烟消云散。
理智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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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各有各的忙碌。
到了年底,一个轮回,没了农事忙碌,人们也绝不叫自己闲着。譬如这大年小节,采买宰杀。年底了,也是清算的好时节,要账的还钱的收租子的都赶到了一起。
官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为这一年的忙忙碌碌有个交代,还要为来年的筹划列出个章程。归纳整理,书写入档,零零总总。
也有那平日就兢兢业业,日忙夜忙的,年底倒是清闲了许多。每日里点个卯,或者干脆不来,让同僚帮忙顶着,去做些别的有意思的事。
年底也是说亲的好时节,先头有中意想头的,只等着年节里真的清闲下来了,互相走动,或撩一眼或见上一面,若是能说上几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这些忙忙碌碌中,顾家的门庭尤其的热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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