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初雪绵软温柔,当整个青峰山被冰雪覆盖,叶善低下头看向脚边,停了足有半炷香,像一幅静默的画。垂着头,情绪不显,许久,她移开腿,捡起滑落在地上的半块毯子,轻轻将大黄整个的盖住了。
梅梅端着热乎乎的汤碗从外头进来,一阵寒风卷了进来,她迅速转身,将门严丝合缝的关上,动作轻快语气活泼:“大黄,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东西!你肯定喜欢!”
她走过去,掀开毯子,仍是自顾自的说话,某一个瞬间,忽然收声。猛抬头看向叶善,嘴巴张了张,竟发不出声音。
叶善推开一扇窗,支起,任寒风汹涌而入,不一会,吹散了屋内的热度,寒凉一片。
梅梅的眼圈红了,她将大黄抱在怀里,哽咽道:“大娘子,你把窗户关上,大黄冷。”
叶善:“它死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梅梅的眼珠子,忽然泪流不止,嚎啕大哭起来。
她是那样的情绪外露,大哭大嚎。哭声惊动了巡山的守卫,他们在小院外徘徊,又不敢进去,只略高了声音,询问出了什么事。
梅梅扬起头,扯着嗓子吼,“大黄没了,你们让我哭会,都走开!”
叶善一手撑着窗沿,只一闪身,到了院子。啪嗒一声,支架倒下,窗子合上。
梅梅眨了眨眼,哭得更伤心了,她又没说大娘子。
大黄的死讯很快传开,大家伙儿都知道大黄快不行了,大概也就这几天的事,偏梅梅不信邪,好吃好喝伺候着。山里很多人都对大黄感情很深,它和他们一同在这里扎根,建立家园,因为这个二当家的存在,让满是土匪的清风山也变得好笑可爱起来,使人放下了戒心,慢慢接纳了他们。
棺材早就打好了,至于是大操大办披麻戴孝还是怎么地,众人又起了争执。最后还是年迈的黄老村长做了主,大黄虽然是条狗,可这么多年已经成了大家伙儿的朋友,按理该好好发送,可也没必要披麻戴孝,有心的腰间系一条白布,都去送一送。
所有人都出动了,浩浩荡荡,到了近前,又迟疑不敢上前,你推我搡,最后还是陈寡妇上了前,轻敲木门。
年末降至,按照往年习惯,在外做生意的读书的,都纷纷赶了回来。勋哥儿今年刚中了举人,兴冲冲的回来报喜。刚入山门就听说了这事。眼泪也跟着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木门敲了好一会,一直没人应,众人静默不语,又不敢大声说话。唯有孩子们受不住冷,你推我一下,我团一块雪球扔你一下,嬉闹声引起大人的注意,照着脑门就给了一下。嘴一咧,哇一声哭出声。做父母的又慌忙去捂住嘴。眼神惊慌,生怕被怪罪。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梅梅双手搭在两扇门上,愣了下,似乎被眼前的阵仗给吓住了。一眼瞥见陈寡妇,惊喜道:“婶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她的嗓子是哑的,眼睛也是通红的,语气却很活泼。
陈寡妇迟疑道:“……大黄它……”
梅梅的眼泪又要落下来,她抬起袖子胡乱擦了下,“没事儿,大黄转世投胎去了,说不定下辈子它就转世做了人,还来我们清风山庄。”
“大家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天冷,别冻着孩子。”
谢无苔让了让,他的身后有人抬着一口小棺材。棺材是上好的红木,雕了福寿花,看来早就准备了,很是用心。
梅梅眼泪还在流,嘴角扯了下,在笑,“我和大娘子已经将大黄给埋啦,就埋在院子里的一棵老梅树下。大黄应该很喜欢那里。大家伙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大娘子说了,生与死本是自然,平常心就好,不必太难过。”她挥手,转身又要回去。
勋哥儿站在人前,少年人抽条,又高又瘦,眉眼显出锋锐来,梅梅却没注意到他。他情急之下叫了声,“梅梅!”
梅梅看见他很是欢喜,不过悲伤的情绪压倒了一切,她说:“勋哥儿你也回来啦!太好了!明儿我就去找你玩。回见!”言毕,匆匆关了门。
谢无苔从这件事上也不知得了怎样的启发,转身靠门站着,面对大家,激.情演说了一番,大意是让大家在活着的时候要彼此爱护包容珍惜,别等死了再孝子贤孙似的大哭大嚎,那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没落下半点实惠,没意义。说着他率先解下腰间的白布,说:“咱们听大当家的,都散了吧,往后的日子都相亲相爱的好好的活。”
梅梅关了门后没急着离开,倒将谢无苔的话听了个完全,她蹙了蹙眉,一抬眼刚好看到叶善站在她对面,她挖了身后一眼,转过脸说:“我觉得谢叔是在指桑骂槐的骂我。”
她声音不小,谢无苔听见了,身子一僵,转回头冲着门缝大声说:“我没说你。大黄没了,你哭你难过是真情流露。我是有感而发,稍微发散多说了几句,你别多想!”
梅梅当然不会多想,她心直口快,哼了一声就揭过去了。
刚刚停下的雪又下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
很快,将梅花树下那块翻动的新土遮盖,和周遭的白连成一片。仿佛地下不曾掩埋着什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唯有那不平整的凸起,略略显示它的不寻常。
梅梅转了个身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