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响八声之后,
整座燕京城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天空的大雪覆盖了整座燕京城,从上往下望去,白茫茫一片。
燕京城的百姓,甚至天下间的许多人都知晓,先太子的身体很不好。
民间也一直有传言,说他可能活不了多久。
当初听闻这个消息,许多百姓也是在饭后感慨一下。
哦,死吧,谁又能不死呢!
然后太子在监国的位置上坐了一年又一年,久到大多数人都快忘记了这一件事。
二十多载的监国生涯,大燕的百姓其实都快忘记,大燕的皇帝是谁了,在他们的记忆中,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不是夏璟翊吗?
燕京城的百姓对此倒是清楚,毕竟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但当真正发生了,却是另一回事。
夏璟翊虽然一直在说,自己愧对燕国祖先,愧对大燕的百姓。
可在百姓心中,却也有着一杆秤。
他们的生活究竟有没有好,他们才是最有发言权的。
许多人都还记得,曾经太子身体尚可的那些年,时常都会外出巡视京畿各地,也亲眼见过大灾之年,太子在各地赈灾的情景。
好不好,不是由史书说了算,而是应当由百姓说了算。
太子被废后,许多人听闻这个消息,大多不以为意。
因为在他们看来,新皇子做的肯定不如太子好,很快他又会掌权。
只是这几声钟响,却打破了所有人心中仅存的那点幻想。
整个城内,能配得上八声钟鸣的,唯有太子。
有不少人见过夏璟翊,也有不少人未曾见过他。
一些老者在哭,在偷偷抹着眼泪。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是突然觉得很悲伤,总觉得那个人,似乎不应该死。
一时间,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什么。
四周有人冷眼以对,有人涕泗横流,有人怔怔出神。
酒楼,茶馆内,不少江湖侠客举起手中酒杯,缓缓倒下。
在不少朝中官员看来,大字不识一个愚民是很好糊弄的,他们又懂得什么,可他们当真不懂吗?
东宫之外,雪地里,跪倒了成排的官员。
他们将官帽放置在一旁,恭恭敬敬拜倒在地,任由大雪落满头顶,强撑着彻骨的寒意,身躯微微颤抖着。
不管他们究竟有几分真心,在这个时刻,都应该去哭。
夏兴霖孤身一人,一袭白衣,自雪地中缓缓走来,面露悲戚。
“大哥。”
夏兴霖叹了一声,幽幽道:“慢点走,等等我们这些兄弟。”
哭吗?
其实他也哭不出来,只是觉得有点悲伤。
大哥一生活的太累,他从没有一天做过自己,他这一生,都是在为大燕而活。
如今也好,可以彻底歇歇了。
真正坐上这个位置,他才发觉有多难。
所有的事物,千头万绪,他有时候都在想,就此一走了之。
可想到当初夏璟翊叮嘱他的话语,又不得不强撑着走下去。
夏兴霖没有走进东宫,只是在东宫外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去。
一路走着,看着街边的面馆,突然失声哭了起来,脚步踉跄着远去。
……
皇宫,朝天殿。
沉寂许久的宫门缓缓打开,漆黑的殿宇内,空无一物,只能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身影。
他的身躯若隐若现,似实又幻,双眸之中似有一道湛光浮现,眸如神星。
眸光落向远方,似跨越重重阻碍,直入东宫之内……
片刻之后,朝天殿的宫门缓缓关闭,那道身影也随之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太子的葬礼并不隆重,这也是应他的要求。
他的墓地早就建好了,就在大燕的皇陵旁边,很小的一块地。
在他看来,他这一生毫无功绩,是不配进入皇陵的。
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并不应该葬入这座属于太子的陵寝,但夏兴霖却是力排众议,选择将夏璟翊葬入此地。
葬礼所需的一切,夏璟翊在几日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葬礼虽然简陋,但该有的礼节却是丝毫不少。
棺椁一直停放在东宫之中,守候在东宫之内的,是吕诚恩,这位陪伴着太子的近侍。
沈独骑着马,胳膊上绑着黑纱,一袭素衣,缓缓而来。
宫门之外,朝中各个官员早已等候多时。
沈独与崔京生几人一同走入宫内。
灵柩前,新任的礼部侍郎正在执香。
一场动乱,京中的官员少了近一半,六部许多官员都是临时提拔上来。
虽是临时提拔,但这些人却也是各有能力,只是以往受限于人脉与家世,所以才迟迟难以被提拔。
沈独走上前,上了一柱香。
“六扇门神捕沈独,悼!”
礼部的官员高声唱诺。
“六扇门神捕崔京生,悼!”
夏璟翊并未留下子嗣,所以这还礼的职责只能吕诚恩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