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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1 / 3)

夏让尘是个很闹腾的人。

季歇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

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他本无暇理会,奈何新闻太多,总也有所耳闻。

即使他不信那些所谓网友发出的,看似公正,其实混淆视听的偏颇发言,但是有的时候,有些潜移默化的东西,比明确告知更加可怕。

偏见就像是藤蔓,在不知不觉之间蜿蜒成长,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已经缠绕满身。

他应该是讨厌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的。

讨厌他的阳光开朗,讨厌他的敢爱敢恨,讨厌他的纠缠不休。

讨厌他和他母亲的存在,破化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打碎了美好的假象。

明知道他是无辜的,和那些肮脏腐烂的过往无关,季歇还是忍不住怨恨他。

夏让尘第一次明确和他表白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厌恶。

被这样的人缠上,是一件很倒霉的事。

他总是纠缠他,一个快成年的人,“哥哥哥哥”跟在他身后,像是一只喧哗的云雀,小小一只,毛茸茸的,这样脆弱,随时可以握住,慢慢掐死。

事实上,季歇也不是这样想过。

所以,当听到车祸的消息,见到躺在手术台上的夏让尘,任他摆布,生死捏在他的手上,季歇是很开心的。

这种开心很纯粹,就像是清晨折了一朵花,半路发现自己不喜欢了,肆意丢在地上,不用解释,不用惋惜,也不用在意。

就让他这样死去吧。

让助手帮忙打麻醉的时候,季歇是这样想的。

死在手术台上的人太多了,多到根本数不清,做医生的,对生死早已麻木。

多死一个人,没什么的。

世界就是这样残忍,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会改变什么。

哀悼是暂时的,疼痛也是暂时的,就连死亡都不一定永恒。

季歇确实,也是想要这么做的。

但是夏让尘醒了,他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的眼神注视过他。

季歇在手术台上的动作向来行云流水,再复杂的手术他也不会有失误。

这是他,第一次停住了接手术刀的手。

这是他的第一次动摇。

这次动摇本来无足轻重,可以解释为一个好哥哥对于自己弟弟躺在手术台上的愕然。

很符合逻辑,很合理,怎么样都说得通。

但是夏让尘直接夺过了他的手术刀,划伤了自己的手腕。

这位娇气的弟弟一向怕疼,受点小伤都要烦他。

当鲜血溅出的时候,季歇没来由地想起了自己母亲自杀前的一幕。

鲜红的液体是有生命力的,蜿蜒到他的脚下,攫取他的呼吸,让他的心脏越跳越快,近乎疯狂。

他们都在向他示威。

以死相逼,将自己捧得格外高尚,身躯死去了,灵魂还要折磨他,不眠不休。

休想。

这是季歇状态最不好的一场手术,尽管手术相当成功,但他知道,这场手术本身就是失败。

他凭借自己的肌肉记忆,近乎冷酷地思考,让夏让尘活了下来。

这场示威失效了。

季歇却没有因此感觉到放松。

夏让尘在手术之后,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别的人可能看不出,但是季歇太熟悉曾经的夏让尘了,一点点细微的破绽都会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变得格外刺眼。

夏让尘的性格变了。

夏让尘的习惯变了。

夏让尘的眼睛变了。

……

太多的改变,反复引导他走向那个既定的结论,像是数学的推导公式,一步步将他引向最后的答案。

季歇一直在试探他。

在病房,在葬礼,在车上,甚至在前一秒。

他自己伪装了太久,以为自己戳穿别人的伪装也很有意思。

其实是乐在其中的,难道不是吗?

等式是平衡的,他人等量的痛苦,才能换来他等量的快乐。

这是他的父亲,现在躺在潮湿地下的冤魂告诉他的。

但是,就在刚才,夏让尘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季歇却发现,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把自己的软肋刻意摆在夏让尘的面前,像是在笼子里放上一块淋漓的肉,等待着自己的猎物自投罗网。

猎物来了,他关上了笼子,望着对方湿漉漉的眼睛,心中却无端升起一阵刺痛。

他肯定了,面前的夏让尘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同时,他也刺穿了自己。

原来,疼痛是双向的。

他刺向他的剑,也会刺穿自己的心口。

季歇的手一抖,有大团的血积蓄在他的掌心,像是心口里汩汩流出来的。

等他回过身来,却只看见了躺在自己掌心的那枚西红柿。

“你说什么?”季歇听见自己的声音。

夏让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句话:“你没事吧?”

“没事。”季歇草草把西红柿扔给身后的夏让尘,“我知道了。”

西红柿被他随意抛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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