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的呢?
叶青鸾抬眸四望。
长安城的布局,除了北边的皇城和宫城之外,其余都是这样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坊、市。
笼统来说,“市”为市场,“坊”为民居。但是“坊”其实内涵要比简单的“民居”两字丰富得多,因为坊里面还包含了王府、公主府、官员宅邸、寺庙,甚至秦楼楚馆等各种五花八门的用房, 可以说是涵盖了官、商、民、教等多种用途。
坊与坊之间以纵横的街道来连接,而纵横街道的每一个交叉点,便都形成一个十字街口。
站在十字街口,左上、左下、右上、右下便有四个坊。所以可以说,任何一个十字街口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无论是交通管理,甚至是战略战术的价值。
这棵大槐树不偏不倚, 就是建在了十字街口上。
也就是说,这棵大槐树下挖出了如此多的白骨,便至少要影响到周围四个坊的居民去。
又因为柳树坊位于东城,而大明宫则位于长安城北面偏东,所以从这棵大槐树的方向往北看,又能看见大明宫。
叶青鸾不由得摇了摇头。
该怎么说呢,她虽然在师门是咸鱼一条,可是她好歹也每日里都耳濡目染的,便也隐隐记着是听说过如是这般,煞气会直接通过街道,串通四方,甚至会直冲大明宫。
可是想到虫娘何其无辜呢,而李钩又是亲手往这树下埋骨之人,故此她没吱声,只是将李钩给拉到一边儿去低声问,“……当初李公在槐树下安葬虫娘的遗骨,是偷偷摸摸的吧?“
古代人都迷信的吧,所以你往十字街口埋人骨,一般人看见都不能让;就更何况每个坊还都有武侯呢, 人家见着还不直接抓起来啊。
李钩这便有点红了红脸, 低声答,“对呀。”
可是这大槐树毕竟在十字街口,四个坊的武侯巡逻的时候都有可能给看见,所以想要偷偷摸摸什么的,都不容易。
叶青鸾便又一叹,“……还利用您的官职,以权谋私来的吧?”
想想李钩现在虽然都降到从九品了,可是他当年毕竟是五品员外郎过来着啊。算算年头,虫娘去世的时候都应该是十几年前了,那十几年前的李钩,官职应该还挺高的,没沦落到今日这落魄的地位。
李钩赶忙摆手,“哪能,哪能呢……这是京城,满大街跑的都是三品官,我当年也不过就是个五品,哪里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他左右看一眼,“我顶多,也就是请了武侯们喝了顿酒……”
叶青鸾点点头。也是,就像后世树葬的方式一样,就算知道你往树下埋了人骨,但是只要只是一具,而且还是个女子的,那还当真没什么吓人的,就算武侯们也可以理解。
只是估计谁都没能想到,这棵大槐树下竟然挖出来这么多!
叶青鸾便皱眉头,“难不成,就你家这前后左右四个坊,该不会是居民们个个儿都有跟你一样的想法,于是你一具、我一具,这便埋了这么一大堆?”
李钩都快哭了,“哪儿能啊!你上次不是也都说了嘛,这捡骨葬什么的,咱们中土不是早就不流行了嘛,所以你想啊,咱们长安人怎么还可能往这儿埋一大堆人骨?”
叶青鸾摇摇头,“不是啊,我不是说捡骨葬,我说的就是正常的安葬呗。这前后左右四个坊呢,哪家有人亡故了,就直接埋在这树底下了不行?”
其实叶青鸾自己说完了,自己在心里都直摇头。
当然不行吧,这毕竟是繁华都市,你看看哪儿有敢把自家亡人直接往大马路上埋的呀?这是古往今来所有城市里都不能允许的啊。
于是她就又补充一句,“……我是指,很早以前埋的啦,比方说隋代的时候。”
李钩也还是一双眼瞪得溜圆,“那也不能啊!”
“喜娘子你想想,想想我跟你说过的话——我们这儿可是柳树坊,以前这是种着棵柳树,后来柳树死了,再种别的柳树种不活,然后才改成槐树的。”
叶青鸾点头,“我记得啊。”
也是,柳树死了改种槐树,这事儿都是李钩当年亲身经历过的,所以槐树的历史肯定追溯不到隋代那去。所以她想这尸体是隋代埋下的,那就不成立了。
再说了当初柳树死了,再尝试换别的柳树,这中间存在着刨开坑种树——树死了再刨开坑给挖出来——再种新树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听着李钩的那意思,这前后怎么也有一二十次,所以如果这树下早就埋着人骨,当时那么折腾,早给发现了,断不至于一直积攒到今日,一起挖出这么多来!
她皱了皱眉头,“这前后左右的四个坊里,也住着不少达官显贵,我看还有王府和公主府呢!那会不会也是有人跟李公您似的,也请武侯喝过酒,于是就也偷摸把人给埋在这儿来了呢?”
“人家也是属于不知者不怪的那种,他们也以为就自己家埋了人,没别人埋过的呗……?”
李钩听叶青鸾又提请武侯喝酒那茬,便尴尬得直咳嗽,“那也不能啊。就算也可能有人与老朽有一样的想法,那也就是一个两个,至多三个五个的吧?如何至于积成这么多的白骨,这至少有三五十具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