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确实长袖善舞,黛玉被她领着见了好些个女眷,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父亲在京里还有这么多同窗、同年、同僚,他们家的女眷见了她,总要笑嘻嘻地先夸上两句,再问问来京城住得习不习惯,又说过几天自己家也有酒,要邀她一起去玩。得亏昨儿个在公主府姜氏已经同她介绍了个大概,才不至于慌乱无措。就是紫鹃在外头看着,都不由地感叹:“怪不得二老爷常恼恨自己不是科考出身,人脉不济,我还说家里和那么多王公大臣交好,这都不济,别人岂不是都独来独往了,原是说这个。”
又有南勇伯的夫人喜爱黛玉知书达理,家底子又厚,有意说给自己的小儿子,便拐弯抹角地打听她许了人家没有。林满焉能听不出她的意思?只是南勇伯妻妾成群,家中子嗣甚多,小儿子又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样品性都没什么过人之处,并非良配,因此只作听不出来。南勇伯夫人也知道她这个寡居的外嫁姑母自然是做不得主,只是林海毕竟是做久了官的人,不如深宅大院里的女子耳根子软、能说得动,便想着先说动林满,由她去劝自己的兄长,正要拉着交好的几家女眷帮着应和呢,秦观山却从身后来,拉着黛玉的手道:“妹妹原来在这儿,刚刚妹妹不是想看猫儿吗?观雨找着它了,趁着它现在吃饱了脾气好,快来。”
黛玉早被南勇伯夫人说得不耐烦,只凭着礼数应对着,听到这话,只觉得庆幸,赶紧跟着她去了,到了一看,哪儿有小猫儿的踪迹?是秦观雨把先头说好的自己的画作都取了出来,等黛玉来题诗。她立时便明白了,忙谢过观山。
观山笑道:“我们姊妹从小学画,于诗词歌赋上其实也是下过功夫的,可惜父亲说我们用力过度,辞藻堆砌而无灵气。想来却是没天赋了。”
黛玉道:“人各有所长,姐姐们丹青妙笔,我就不能了。”
观山喜爱她的诗才,更爱她不扭捏,有才便大大方方地展示的性子,推了推她道:“方才我若不叫你,你不会找借口来找我们?难道要和南勇伯夫人装聋作哑一晚上?她可不是知难而退的性子,就是看出来你们不乐意,也不轻易罢休的。”
黛玉被她说得倒吸一口气。她听姑母说过,秦家姊妹已经许了人家,只是秦大学士想留女儿在家多住几年,不欲她们早早嫁人。想来观山、观雨已经经历了订婚的前前后后,才一眼看穿南勇伯夫人的心思。
观雨皱眉道:“虽说为人父母的当为子女着想,只是南勇伯夫人别的倒好,平日里也惜贫怜弱的,就是事关自家孩子的时候,心忒偏了,自己家的孩子是宝,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草芥,能被她家孩子踩的。”
黛玉不解,观山忙解释给她听。原来南勇伯府虽也是高门显户,但无奈子嗣太多,近年来连续的嫁娶,开销甚大,虽然将来分家的时候嫡庶总有差距,可分到她幼子手上的,总归不多,原本大理寺少卿和南勇伯相交甚好,他女儿又和南勇伯的嫡幼子年岁相仿,早早定下了儿女亲家,可到了订亲的时候,她却嫌大理寺少卿家里清贫,女儿嫁妆少,硬是不许,弄得两家差点结仇。
“后来她还说,是因为她儿子顶上两个庶出的哥哥还没订亲,做弟弟的不能越过哥哥去。”观山摇摇头,冷笑道,“若是旁人家说太太生的和庶出的都是一样地疼,也是有的。可他们家……”
黛玉咬了咬嘴唇,一下子明白了南勇伯夫人找上她的心思——他们家几代单传,侯爵传了四代甚至没分过家,她又没个兄弟姐妹,甚至连可能跳出来抢占家产的族亲都没有——在南勇伯夫人眼里,可不就是一块又香又好拿捏,好吃还不烫嘴的金饽饽吗?
那她在别人眼里呢?
想到荣国府里另一桩传言,什么“原本史大姑娘和宝玉一起在老太太的暖阁里同吃同住了几年,都说要成夫妻的,后来林姑娘来了,老太太更喜欢自己的亲外孙女,就不常接她来了”之类的话,她的脸一阵发白。
又是史湘云,又是薛宝钗,又是她林黛玉,外祖母对宝玉的亲事可以算得上千挑万选,思虑良多了。
可她父母千娇万宠地把她养成这样,是为了给人挑的吗?
观雨见她不高兴,以为她还在愁南勇伯夫人的步步紧逼,笑道:“你别怕,南勇伯夫人就是打的你们刚来京里,还不知道他们家那些事的算盘,要是被人戳破了,她害臊躲开还来不及呢,并不敢真逼你姑姑表态的。”
观山道:“就是听说南勇伯又要升节度使了?怕是席上没人敢拂他们的面子。”
黛玉听了,心又揪了起来,自己倒是躲进来清净了,姑母在外头可要如何应对呢?
观雨却道:“别人是不敢,可你说,林妹妹那两位殷家的表嫂可敢?”
“我怎么忘了她们!确实,她们要是放着南勇伯夫人得意,可对不住殷宜时和他那俩侄子在学堂闹的那一遭。”观山一听,也笑了。
黛玉听到殷适的名字,忙问她们说的是何事。
观山道:“我家兄弟在国子监当差,回来告诉我的。殷家叔侄三个本来年岁相当,在学堂里念书,自然友善亲近。可偏偏学堂里有不学好的,听到先生夸殷适,自觉被比下去了没面子,就笑话他的口音和出身,一边说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