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言那人乃是吴越国左丞相杜建徽,其父杜稜早年与吴越王钱镠还同为都将,是一并招募操练杭州诸县乡勇的同僚袍泽,而认为钱镠能够成就大业,遂奉其为主。
杜建徽便追随其父尽忠于钱镠,在军中以骁悍著称、以武艺闻名,而且治军严整、累建功勋。讨伐董昌、平定武勇都叛乱,还曾与吴国展开苏州争夺战,擒获敌将三十几人,缴获战舰二百余艘,获兵甲生口三十万...甚至迫退吴军周本那等名将,随后乘势追击,于黄天荡大破吴军。而吴越建国之后,每逢朝会,钱镠总会对杜建徽感然有言“今日忝窃一方,杜丞相力也”......
如今杜建徽虽然在吴越朝廷身居相位,可是向来也都是敢打敢杀的悍勇性情。早年上阵搏杀,动辄只着单衣,不骑马就凭两条腿撒丫子狂奔往敌军扎堆处里凿,因累从征伐,所至辄立功。于讨伐钱镠的老上级,却僭位称帝的董昌战事中为流矢射穿左肩,犹自拖着一只臂膀挥军死战,故而当时做为吴越国军队班底的镇海军牙兵皆敬称其为虎子;
当年武勇都徐绾、许再思发动兵变,形势险急之时,已有人提议放弃杭州而退守越州,也正是杜建徽仗剑高呼“事苟不济,同死于此。岂可复东渡售命于贼乎!”...最终通过血战打退了进逼内城的叛军。
按史载轨迹活到了臣正要响应,然而杜建徽厉喝一声,怒目横眉,指着沈崧便怒斥道:
“公儒生之见,不足以论国事!魏朝大军渡江,又岂止是兴兵伐吴?也必然觊觎我吴越两浙之地!届时真到了魏人大军临境之时,又如之奈何?尔等不思保国之策,若劝谏大王作壁上观,便是任由魏人各个击破,相继覆灭江南诸国...这与卖国背主又有何异!?”
杜建徽这话可就说得过重了,沈崧本来也是受钱镠重用的老资历,闻言登时面色涨红,眼露愠色。至于其他正要搭腔的吴越文臣则直接悻悻的闭了嘴。毕竟杜建徽官居左相,在朝中地位尊崇,倘若在这个时候,还要谏言魏朝讨伐吴国,又干我吴越何事的话...这不是上杆子找不自在?
至于坐在王位上的钱镠,眼见的股肱之臣意见不能统一,反而当着自己的面吵了起来...他似是暗叹一声,脸上也露出了一抹苦笑。
杜建徽也是为了吴越的社稷存亡着想,所以极力陈述魏朝巨大的军事威胁。我等吴越臣子,先前固然明白主公您为了保境安民,而顺服于魏朝。可是魏帝李天衢发兵都已经打到长江以南,那么现在也就不能再对中原王朝妥协让步了,该打的时候,也必然要打...他这是出于对钱氏尽忠的立场,钱镠当然清楚得很。
可是钱镠方今诸国君王中年岁最高的长者,他偏安一隅,固然不及朱温、李存勖...乃至李天衢等一代雄主那般有称霸中原、志吞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是因为他不但对天下时局看得透彻,对于吴越国在诸方割据政权中的地位也拎得十分清楚...钱镠心中其实秉承的一个原则,眼下却还不便对自己麾下那些元勋将帅明言:
倘若当真是大势难违,与其执意抵抗,还要致使生灵涂炭...也当保百姓不受战祸兵燹,而自献封疆于中原,莫不如直接归顺罢了。
毕竟钱镠到临终时,给子嗣留下的家训中明言“凡中国之君,虽易异姓、宜善事之”、“要度德量力而识事务,如遇真君主,宜速归附”...所以他很清楚这个天下,早晚是要一统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钱氏家族是顺应大势,还是逆势而为,也必须要做出最为明智的抉择。
可是钱镠也很清楚,诸如杜建徽、顾全武等心腹将领,他们追随自己至今,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搏命,辛辛苦苦建立吴越国这一方割据政权...也必然不会同意将这片江山拱手让人的。
眼下麾下另一员爱将顾全武,因魏军大举南下伐吴,遂赶赴钱塘江源头、浙闽赣皖四省交界处的原衢州地界督检边防,故而未曾至杭州参赴廷议。也是由于吴越国向魏朝奉表称臣,所以还要避魏帝李天衢的名讳,如今位于吴越西面边界,取“四省通衢,五路总头”之意而定名的衢州,也已按唐朝天宝年间的旧制改称信安郡。
不过明面上对魏朝固然恭顺,但钱镠知道顾全武也必然不会坐视魏朝威胁吴越国。如果说那顾和尚是吴越国魂之所系、军心所向的顶梁柱,那么杜建徽就是把持吴越国军政的大脑。钱镠即便身为一国之主,自知也必须要考虑他们这些元勋宿将的想法。
更何况好歹也是半生戎马、一世英雄的开国明君,钱镠就算不会为了保全王位,便非要与魏朝对抗到底。可他心想若是魏军来犯,便不放一箭一矢直接举国投降,非但对于为吴越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顾全武、杜建徽等心腹将领有愧,在世人看来,这也未免忒过窝囊了些......
魏朝已经大举南下,这也比我原来所预料的时间要提前了许多。魏帝固然是一代雄主,只不过现在还没到纳土献地、归附中原的时候...可是要为以后着想,吴国这滩浑水,我吴越国也决不可淌进去......
钱镠心中念罢,遂对杜建徽长声说道:
“按杜卿所言,吴亡,则我吴越危矣,故而劝谏孤当发兵去救,也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