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贼!我好歹还是立下从龙之功的元勋宿臣,你们要栽赃诬陷,也须拿出确凿的证据!”
“嘿嘿...只要陛下认为你暗通南朝,有道是君疑臣而不诛,则臣必反,你是个读书人,这话也总该听过吧?咱们享朝廷俸禄,有今日这般的官身地位,也全仰仗陛下恩宠,你既失圣宠,还指望能有活路么?”
“不可能!就算陛下一时受你们这干佞臣蒙蔽,但他也绝不至要轻易治我的死罪!想必你们串通一气,要诬害郭某,陛下也只是下旨要拿我回去质问。我便随你们回太原去,自证清白,再力谏陛下,铲除你们这伙狼狈为奸,戕害重臣的奸邪国贼!”
郭崇韬激烈怒号,好歹他仍能想到就算国君李存勖对自己愈发猜忌,但也绝对不会轻易草率的要取国家功臣的性命。那么只需要向李存勖当面辩解,自证清白...便仍有可能化险为夷,再与那群伶官阉宦把新仇旧账算个清楚!
马绍宏、李从袭二人闻言,对视一眼,旋即又张狂的大笑起来。他们这对去了势的宦官嗓音尖锐,笑起来也是格外的刺耳...而马绍宏在朝着郭崇韬望去,又亮出一纸文书,便恶毒的说道:
“你也不必回太原了,就在这真定城上路便是...陛下的确只是下旨暂时剥除你的兵权,可是皇后教令在此,晓谕我等如若发现你这厮有意顽抗,尽管当场格杀!
咱家眼见为证,你郭崇韬暗通南朝事发,仍是冥顽不灵、意图南逃。我等奉旨前来,也唯有将你击杀...那咱们兄弟说你要谋反抗旨,你便是罪行确凿,理当就地正法!”
皇后的...教令!?
郭崇韬闻言,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又犹如一蓬彻骨冰寒的冷水直接淋下...他千算万算,到底还是没有算到执掌后宫的刘皇后,也早已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郭崇韬还以为,当初既然曾力谏拥护她做了后唐皇后。那么刘皇后就算不知恩图报,最起码也不该反过来非要置我于死地!
“咱大唐开国功臣,也不少你一个。还真就以为仗着陛下器重,又对皇后市恩贾义,便真将我等视作下贱的奴婢了?也好好不想想,与帝君、皇后朝夕相处的人到底是谁...你到底树敌太多,只要失去陛下信任,便是死路一条。事到如今,也该认命了!”
在旁的李从袭,又接茬阴声说道,旋即他双目一瞪,便尖着嗓子大声喝令道:
“还不动手!?”
冲入节堂,而本来便倾向于伶官、宦臣派系的军将兵卒轰然领命,便朝着郭崇韬、郭廷诲父子二人直扑了过去!
“阉贼走狗,你敢动我!?”
郭廷诲下意识的破口大骂,却也已是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抗,一员步将先行扑至,抡动铁楇,狠狠的砸在他的臂膀上!
当即骨骼碎裂的脆响声乍起,郭廷诲惨嚎着扑倒在地,然而周围一众军兵旋即扑了上去,挥起铁楇,便如雨点般又砸在他的身上!
瞧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要被活活打死,郭崇韬目眦欲裂,更是心如刀割,他虎吼了一声,直接蹿了上去,并做势要拔出腰挎的佩剑。现在也已经十分明了,马绍宏、李从袭这等阉宦对头,就根本没打算留自己的性命回太原...要死里求生,也就唯有放手一搏了!
然而郭崇韬当初虽是投军从戎,可最早身为戎尉,他长于机警干练、谋略过人,也从来不曾亲自赶赴杀阵厮拼...时至今日,又是养尊处优惯了,每逢战事,郭崇韬只要运筹帷幄、出谋划策,也根本用不上他带兵冲锋陷阵,身手既然早已荒废,又怎能抵敌得住那群如狼似虎的军汉?
腰间佩剑还未出鞘,从斜侧疾冲过来的一员军健抡起铁楇,也重重的砸在郭崇韬的脑袋上。刹那间,郭崇韬浑身猛地一滞,视野之内,突然一片血红...而他的身子颓然倒落,大批军健就似是要分食猎物的豺狼,便纷纷围了上去。
重物砸击在血肉之躯上所响起“嗵!”、“嗵!”、“嗵!”...的闷响声不绝于耳,交织响起的,还有清脆却让人闻之心悸的骨骼断裂声...郭崇韬的身体,伴随着铁楇此起彼伏的砸落,也在无力抽搐着...弥留之际,他也不由怅然念道:
我自问才智过人,却到底还是太过自作聪明了么...就算善于谋略,可是身处于官场当中,为人处世的自保之道却一直拿捏不清,那就算权势越大,也越容易自取其祸......
只可恨...我却终于要被陛下身边的奸邪佞臣给害死,刘皇后也非要置我于死地...难道只是因我力主要清除阉党伶患,便是动了她的人,而且劝谏陛下勤政节俭,而碍着她谋利敛财...那么满朝文武,虽有智谋勇烈之士,可陛下身边,却尽是奸邪...即便晋军眼下与魏朝尚还能形成对持之势,但是也早晚要亡啊......
可是陛下...李亚子...终究也是因你受奸党佞臣蒙蔽,还不自知...我本来以为,你有雄才伟略,更胜先主,可如今看来...只怕先主发展势力,东征西讨...而河东军自唐末乱世打下来的基业,反而要亡在你李亚子的手上!
带着满腔的恨意,却也终究要落得个被铁楇活活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