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下轿:“跟紧。”
下了喜轿。
雾气弥漫,周围送亲的喧闹像隔着数重山般模模糊糊,除了他们,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眼前什么也没有,雾蒙蒙一片。
向前走了几步,地面质感一变。
江荼低下头,便见一扇石门嵌在地上,雕有莲花纹路,泛着年代久远的青铜色,一朵红团花绑在门上,喜庆又怪异。
他俯下.身,抬手在门上敲击两下。
分明看着轻轻一敲,石门却发出“咚、咚”的沉闷回响。
很快,石门从中间向两侧平移,露出其下一条阶梯,每一级都极窄,要踮脚才能前行。
逼仄的甬道纵深极长,走到地底,又豁然开朗。
地下的空间远比想的还要大许多,脚踩上地面的刹那,像踩到柔软的血肉,先是凹陷下去,又轻轻弹起,将人托起。
正前方突有熹微光亮。
黑暗被照亮一些,勉强能看出周遭陈设布置。
硕大的“囍”字贴在最前方的墙面上,“囍”字下便是一张方桌,左右各摆有一张木椅,两个妆容浓艳的纸扎人端坐其上,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而突然亮起的光,则是方桌上三根白蜡烛,在没有火源的情况下凭空自燃。
像是三炷上坟香。
新郎官的位置上并没有人。
只有尊三米高的佛像,怒目圆睁,有三头六臂,端坐在瓣蕊繁复的莲花上。
再仔细一看,莲花并没有底座,倒像是从地皮里直接长出般,下半的花瓣都埋在地下。
江荼迈步上前,袖子被轻轻拽住。
一回头,叶淮目露犹豫:“恩公,真的要去吗?”
若有似无的阴气在地穴弥漫,看到千瓣莲佛的刹那,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野兽躲避危机的本能不断叫嚣。
遇到江荼后,叶淮很久没有这么不安的感觉,直觉告诉他——
千瓣莲佛很危险,远比黄衣男子更加危险!
他不想让江荼去了。
通往地面的阶梯就在身后,趁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现在就调头离开这里!
江荼却摇头:“我不去。”
叶淮松了口气。
突然。
——咔啦、咔啦。
一道裂纹爬上千瓣莲佛的雕像,紧接着越来越多,像被什么霸道的力量袭击,而在顷刻之间趋于粉碎。
叶淮瞳孔剧颤,根本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下一秒,佛像就在他眼前碎得只剩下莲花底座。
砰!
一团黑雾自佛像碎片中析出,凝聚出一团人形,穿一身婚服,怨怼的视线黏在叶淮身上。
叶淮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都来不及触地,就被一只冰冷的手不容置喙向前一推,生生推回人形面前!
“恩公...”叶淮惊慌之下回过头,只见江荼指尖一簇红光一闪而过。
是江荼...击碎了千瓣莲佛雕像?
叶淮兀自怔愣,一把白骨雕铸的长剑已被丢到脚边。
江荼无情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捡起来。”
这下再不可能是他搞错了,叶淮将一声“为什么”咽进肚里,因为,因神像被毁而暴怒的千瓣莲佛,已经面目狰狞地向他扑来!
叶淮就地一滚,堪堪避过第一下袭击。
地上灰尘随着他狼狈一滚被掀起,扑进鼻腔,呛得他咳嗽不止。
一张惨白鬼脸猛地在眼前放大!
千瓣莲佛的面容与纸扎人无异,空洞的眼瞪过来:“你这个毒妇,竟敢珠胎暗结...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淮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还有些许悲愤,意识到千瓣莲佛口中的“毒妇”并不指他,而是江荼。
千瓣莲佛的手比铁钳还要坚固,嘴里怒斥江荼“不守妇道”,却掐上叶淮的脖颈,不断收紧,好像打定主意要先斩草除根。
“小野种!你这小野种!”
叶淮避闪不及,本能地对着千瓣莲佛猛踢,紧接着脚就被千瓣莲佛的另一对手臂摁住。
挣扎变成徒劳,氧气逐渐榨干,视野几近模糊。
叶淮在缺氧的痛苦中抽搐不止,忍不住想:
江荼救他,为他取名,一路保护他,只是为了这一刻将他献祭给千瓣莲佛吗?
还不如将他炼成炉鼎呢。
亏他真的以为,江荼和其他人不一样,以为自己能拥有不再四处逃亡的日子。
叶淮,你真是太蠢了,偏信他人,落得这般结局,也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