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柬上的时间是酉时,为表敬意,穆空青于申时便出了门。
因着都是在东城,是以穆空青到时,甚至不到申时二刻。
他本以为自己到得也算早了,却不想待门房将他引到院中时,那儿已经立着七八个学子了。
穆空青打眼一扫,没有一个是熟面孔,看来应当都是别县的学子。
那些人见穆空青也是惊叹。
当初在考场时,众人满心满眼里都是考试,那儿有心思关注旁人是什么模样。
放榜那日穆空青也并未亲自前往,因此在场诸人,也没人见过这案首的真容,只听人说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有消息更灵通些的,从清溪县学子口中得知,这位府案首年仅八岁,县试时也拔了头筹。
若是运道好,说不得还能摘个小三元呢。
这话说得,叫在场学子多少有些心头泛酸。
在场诸人的年岁,大多都是穆空青两倍有余,读书启蒙的时候,怕是穆空青都还没出生呢。
这么一想,能不替自个儿抹一把辛酸泪么。
穆空青的身量较之普通的八岁孩子来说,着实是挺拔许多。
若非在场学子都知晓,此次府试前十中,未及舞勺者唯有那案首一人,他们还当真不会将穆空青同案首对上号。
有一瞧着亦是少年模样的蓝衣学子见了穆空青,当即笑道:“在下沈墨,久闻案首大名。”
乍一听这声音,穆空青总觉得有几分耳熟,却想不出在哪儿听到过。
随即穆空青又在心中否了。
自打他来了府城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上哪儿能听过沈墨的声音。
不过,沈墨这个名字,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听闻这沈墨的父祖皆在京城任职,他本人也是打小长在京城。
这回到清江府来,便是专程回祖籍赶考,志在一举夺得小三元之称的。
却不料突然冒出个穆空青,夺了府试的案首,叫沈墨拿下小三元的计划泡了汤。
不过即便如此,沈墨也还是稳稳列在了第二的位置上,可见其立志要夺小三元,也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
这长案上的第一第二,恰巧便是本次取中者中年岁最小的二人,也算一桩趣事。
在穆空青未到之前,在场学子中,论家世才华,沈墨当属头一档人物。
现下见沈墨对穆空青以礼相待,旁的学子也都收起了心头的些许别扭,同这比他们矮了半个头的年少案首行礼。
穆空青自然也都一一回礼,见礼时更是以兄长相称,叫这些学子心头的别扭消了不少。
现下时辰未到,知府大人也未露面,这些提前赴宴的学子们也不好落座,便索性立在这院中彼此结交一二。
话题间的中心人物,自然就是那位沈墨了。
因着这次的策论题的缘故,能取中前几的,必然都是懂得些人情世故的。
他们既是同榜,本身便有曾天然的联系在。若能趁此机会同沈墨这样摆明前途无量的少年英才交好,日后入仕也是一份助力。
旁人少与穆空青交谈,穆空青也乐得清闲。
他本身就足够醒目了,再四处跳来跳去,今后一个狂傲轻浮的名声怕是少不得了。
不多时,最后一个学子也匆匆赶到。
未等众人再寒暄过一轮,便听有人通报,知府大人到了。
清江府的这位知府大人姓何,单看面貌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意思。
在这人人蓄须以增添几分威严的官场上,他偏是顶着张光洁面庞。
穆空青早耳闻这位知府大人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可若用肉眼看去,却觉得此人必当年不过不惑。
何知府初一现身,院中的学子便纷纷行礼。
这位何知府也不摆官威,大手一挥便道:“诸位皆是我清江府中的青年才俊,今日只当是庆贺诸位得中,无需如此多礼。”
知府大人话说得客气,底下学子自然不能顺杆向上,还是得口称不敢。
待到众人落座,穆空青才发觉今日这宴席的座次摆得怪异。
这院落□□放了十三张桌案。
下头的十张桌案自然是他们这些取中的学子的。
上首的三张桌案,穆空青本以为有两张是为知府的属官所准备,可却不想何知府脚下一转,直接来到了右座上。炎朝素来以左为尊,若是何知府坐到了左侧,穆空青觉得,主位上坐着的八成就是清江府的提督学政了。
但现下何知府直接将自己放到了末位上,就叫人不得不猜测,今日还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
只是几个童生罢了,便是院试过后,怕也没有这般阵仗。
不夸张地说,自打何知府落座了,底下的学子那心情,便半点都没能平静过。
何知府举杯道贺,穆空青也低头抿了一口酒水。
这年头粮食珍贵,能拿来酿酒的自然也不多,因此酒水度数也大多不高。
寻常酒水喝起来,便如同前世的低度酒精饮品一般,甜味大过酒味。
当然,知府设宴自然是不缺好酒的。
只兴许是顾及着穆空青这般的少年人也在,所以这酒水的味道只透着股清甜,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