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会为此多费心神。
也正是这场大火,叫穆空青在第二日放榜时,也只是坐在自己的临时书房之中,静静等着周文带回消息。
周文身手敏捷,看榜的速度比穆空青想得都快。
穆空青早晨照例看完两篇策论,还没来得及铺开纸笔静心练字,便见周文一脸喜色地敲开了书房的门。
穆空青见他神情便知自己的成绩应当不错,刚要开口询问,便听周文道:“得恭喜小少爷,再得案首。”
穆空青一时反应不及。
再得案首!?
穆空青睁大了双眼。
周文见他这般反应,不由笑出了声:“小少爷若是不信,不若我等带您出去亲自瞧瞧?”
穆空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紧随其后的周勤也笑道:“当初县试发案时,小少爷的反应也是这般。老爷是私塾中也出过不少案首,怎的小少爷对自个儿拿案首的事这般讶异?”
穆空青心道,还不是你家老爷干的好事。
周秀才对他文章的评价,撑死了也就是一句“尚可”。
就这么一天天的“尚可”下来,他自然也就以为自己的水平当真只是“尚可”罢了。
先前在县试时,穆空青只当清溪县地方小,文风不盛,才叫自己侥幸得了头筹。
这份侥幸到了府试,应当也就不复存在了。
谁知道到了府试他也能得案首。
那问题可不就出在他老师口中的“尚可”上吗?
心里头再怎么腹诽,穆空青面上都一贯很能端得住。
穆空青听了周勤的话只摆出些许羞赧道:“空青火候尚浅,能得案首自然讶异。”
周勤同穆空青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闻言只是拍拍他的肩:“我的小少爷,到了老爷跟前您可收着点儿。”
穆空青耸肩。
他什么性子周秀才比周勤更清楚。
他若是在周秀才跟前贫这个,周秀才八成是会直接应他一句:“知道就好。”
然后所有功课翻倍。
待到周勤二人都离了书房,穆空青写完了一整张大字,福伯才又来唤他,说是知府府上的请柬到了。
传闻中府试过后,清江知府邀榜上前十的学子赴宴,送的便是这样的文柬。
穆空青将那洒金宣打底的文柬握在手中时,那种真切的喜悦,才逐渐染上心头。
他这回没有自己去看榜,到得知了消息的时候,心中难免会有些不真切感。
旁人若是知晓他这番成绩,怕都要道一声穆空青天资绝佳。
但再好的天资,要在短短两年内学到这般程度,都得付出成倍的辛苦。
更何况,穆空青本人也并非真正的天才。
他不过就是记性好了一些,又占了成人思维的便宜,在入学时较普通孩童更能学得进去罢了。
真正的天才人物,且不提先秦三大神童,只看有了科举取仕之后,就有杨廷和十二中举,有晏殊十四岁得御赐同进士出身,有莫宣卿出身所谓蛮荒之地,却能十七得中状元。
与这些人物相比,穆空青觉得自己连天资这二字都用不上。
从他身体上的年纪来说,最多算是早慧一些罢了。
先前刚刚升入乙班时,为了追赶进度,穆空青恨不能去茅房时都带着本书。
好容易过了个年,还未松快几日,又陷入了策论的汪洋大海中。
考场上两天作一篇的策论,穆空青得每日抓耳挠腮写出两篇,然后再被老师发回重写。
在穆空青那满脑子的“治国良策”没能彻底扭转过来之前,周秀才就一直用这样的法子磨他。
穆空青真正开窍,还是在他来了府城后,又被迫搬入佥事府时,才放下了自个儿那些莫名其妙的臭架子。
如今的穆空青再回头去看自己曾经作过的策论,当时苦思冥想出的良策,现下只觉得轻浮又可笑。
这样的艰辛,同穆空青听过的那些天才传言,根本半点儿边都沾不上。
好在能收获两个案首,成功面见清江知府,于穆空青而言,便是最大的慰藉。
府试已经放榜,院试也不急在一时半会。
对于穆空青来说,有种紧绷了这么些时日,骤然清闲下来的感觉。
他不愿出府,索性就在府中跟着周武练练外家功夫。
每日晨起扎扎马步,顺带背上几篇文章。
用过午膳后去书房作文一篇,四书文、杂文、策论轮着来。
晚间再练五张大字,过后洗漱就寝。
他这日子过的无比规律,仿佛几日后去知府府上赴宴伸冤,于他而言当真无半点影响。
瞧在周勤等人眼中,也都叹服他的不骄不躁。
只有穆空青自己心里清楚,他正是因为心绪不定,这才将自己每日里都填得满满当当。
福伯曾问过穆空青,是否要为宴席备上一身衣裳,被穆空青拒绝了。
他家现下是松快了不少,但也没到锦衣华服的地步。
穆空青已经劳烦他老师良多了,现下总不能还要老师出钱给他置办衣裳。
再说,穆空青此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交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