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解说环节的步舜的话多了起来,但路明非并没有觉得奇怪,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寂静之中。
或许是之前的刺激真的太强,他忽然觉得…熙晓的这些话的确有点道理。
直到此刻,即使血污已经随着“脱战”而刷新,用电锯砍断丧尸身体的触感也仍旧残留在他的手上。
也正是这份过于真实的感触,让他对待这个噩梦的态度出现了转变,令连杀只鸡都很困难的路明非飞速——或者说不得以地接受了现状的残酷。
因为能夺走他人的生命,所以才更加恐惧别人夺走自己的性命。
他正是这么想的,才会拼了命也要杀死那些要吃掉自己的丧尸,这很矛盾吗?
路明非有些理解了恶魔猎人对他的期待。以那个废物的衰仔而言,的确很难在这个末日的噩梦里面生存。
但路明非是个被逼到了极限的时候才会发狠的人,所以直到被熙晓逼着去面对了真正的厮杀后,他才放下心中最后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路明非拥有的东西很少,他是个在垃圾堆里面拥抱着自己珍贵的破烂睡觉的孩子。即使别人冲他吐口水往他身上踢上几脚,他也只会默默地换个能把自己藏起来的角落,只要别人不来抢走他的垃圾。
但熙晓告诉他,“不会比这更糟了”只是个伪命题。
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没人会关心的小石子,可也会有人一时兴起,就把他这颗石子兴致勃勃地碾碎。
就像是故事里的主角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烧死了妹妹,就像那些和他无冤无仇依旧想吃了他的丧尸。
故事里有些老套的剧情与伤痕愈合后依旧存在过的阵痛交织在一起,让路明非不得不去理解这种平等地存乎于梦与现实中的真实。
是啊,不管是在哪个世界,真实都没有新闻里面讲述得那么美好。
那么自己应该怎么做?这个男人又想自己自己怎么做?成为所谓的恶魔猎人吗?
路明非看向披着斗篷的恶魔猎人,希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迎着他的视线,步舜忽然间问了个路明非有点即视感的问题,让他想起了早晨的面摊子边听另一个男人讲述自己平凡的梦想时的记忆。
“是啊,我想过怎样的生活呢…”
在这梦境中他反而比现实中那副烂样更能放开,路明非低着头,青涩的脸上浮现少年不应有的愁苦,低声道:“我不知道…那种事我也想知道啊…”
“…”
步舜静静地看着少年低头嘟囔着什么,即使他看不到路明非的表情,但也能想到他已经再一次被迫地正视自己的茫然——当然,上一次也是他干的。
“就算是怀揣着过上平静生活的愿望,现实也往往不会如人所愿,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又说了一句会触发路明非回忆的台词,步舜语气没什么起伏,却似是怜悯、亦是同情的说道:“这种事情都想不明白的话,那就别想了,试着挑战最难的目标如何。”
路明非睁大了眼睛:“最难的…?”
用着让路明非完全笑不出来的目光注视着他,步舜淡淡地说道:“普通地生活,普通地吃饱喝足,普通地恋爱,普通地迎接死亡…在这个世界,这毫无疑问是最困难的事。”
“与我定下契约吧,路明非。”
“成为‘猎人’,让我看看你的梦。”
路明非曾经吐槽过自己的人生空乏得一眼就能看穿,也许未来就是上一个不出名的大学,在大学里谈个恋爱,然后出来找份工作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社畜。
再也许他父母偶尔想起他的时候会催催他结婚,然后他就随便地找个人相亲结婚,最后生个孩子,天天上班,哪一天猝死在岗位上或者因病去世…这样死的比较干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有人想让他向着“普通的人生”去努力。
——他难道还不够普通吗?
但这种话在现实中或许可以说出口,在数次负距离体验了丧尸的大嘴后,路明非已经明白了这个噩梦的世界和自己生活的那个世界的不同。
自己的平凡和摆烂在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因为这是个末日的世界啊,像原先的他这样的人肯定早就已经被丧尸或者别的什么活活地吃掉了,哪还能有什么“平凡的人生”呢?
普普通通的他,在这里反而成为了异类。
别说普通的生孩子了,就连吃饱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知道,就连大胡子那样的恶魔猎人,也需要来干这种危险的活才能赚到足够的食物。
如果连最基本的温饱也无法满足,那又谈何平凡的人生?
端着还是很烫的罐头,路明非麻木的脸上有了一些改变,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东西。
“与我定下契约吧,路明非。”
“成为‘猎人’,让我看看你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