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赵毋恤跟父亲相认,已经有三个年头。这三年里,他的生活跟从前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由从前忙于农事杂活到如今忙于应付哥哥们出其不意的刁难。
那日,赵鞅派出的侍卫虽然出手阻止了老八刺向他的剑,可是由于力道过猛,他躲闪不及,额头仍是被划伤,留下淡淡的伤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对方似乎心有愧疚,不再找他麻烦。
好景不长,随着他爹一声令下,将他从仆人屋接到单独的院子,他们又故态复萌,甚至比从前更恶劣更明目张胆,经常借故找茬,使绊子。
他最爱读的竹简被他们拆掉拿去厨房当柴烧,他晾在院子的衣裳被他们用染料涂抹,这还不算,还在上面画上乌龟。他所到之处动不动就有粪水从天而降,几只老鼠会突然从他的床头跃过,惊醒他的梦。
总之,恶作剧是层出不穷,新意迭出,他应接不暇,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他跟师傅约好在城南碰头。那里有间武馆,是师傅经营的,要他去是为了让他长见识,多看看高手比武,可以的话,还可以一试身手,以武会友,相互切磋。
正值初春,骑在马背,一路暖风吹送,鲜花招展,好不惬意。再向东拐过一个路口,就要抵达目的地。忽然,两匹马横穿而过,直直来到他面前,一前一后将他包围。
挡在前面的男子,上下打量赵毋恤,眼神锐利,好一会儿才问道:“请问是赵公子吗?”
赵毋恤紧盯来人,对方高大壮实,身材健硕,一身黑衣,看得出是个练家子。“正是。”赵毋恤用眼睛的余光往后瞟,在他身后的白衣男子贴他很近,似乎在提防他逃跑。
“麻烦公子跟我们走一趟。”黑衣男子双手抱拳,态度恭敬。
“在下眼拙,并不认识兄长,不知是何人邀请在下去往何处?所为何事?”赵毋恤一边说,脑子一边飞速的运转。
什么人会拦他的路?他的哥哥们?不对!这些人看来不像是官家的侍从,倒像是江湖中人。难道是师傅派来试探他功夫的?也不像。明明说好了在武馆会面,何必半路阻拦,多此一举?
还是他过去放牛贩猪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终于等到机会报复?也不对,他们虽警惕,却无杀气,不像是寻仇,倒像是奉命前来邀请。只是,若是真有要事相商,好歹奉上一副帖子才算待客之道,而不是这样强行掳人吧?
脑海里跑马灯似的闪过好些念头,就是猜不出到底是哪一种。赵毋恤眉头紧锁,环顾四周。他抄的小道,四周大片农田,夹杂着几间茅屋,由于春耕还没开始,一片寂静,人烟稀少。就算有人也无济于事,黑衣人既是功夫好手,跟他一道的也一定有武艺傍身,普通农户平民绝非对手。
“我家主子,公子也认识。”身后传来声音,赵毋恤扭头一看,白衣人骑着一匹青骢马,笔直立在马上,嘴角带笑。
“哦?”赵毋恤倒是纳闷了。他认识?既是认识,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现身,却派人来拦截?似乎有些失礼吧?他认识的人不少,赵府上下、集市小贩、屠夫走卒,可是不可能是这些人啊。
他们哪来这样的派头?两位男子的装束虽简单,仍能分辨出衣料质地上乘,腰间的剑虽未出鞘,仅凭剑鞘也能猜到出自名家之手。
“公子不必担忧,我家主子是一番好意慕名相邀,绝不会为难公子,请公子放心前往。”黑衣男子一改先前的严肃面孔,嘴角似乎飘过一丝笑,意识到后,他又强行忍住。
赵毋恤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二人的笑在他看来,更像是冷笑嗤笑不怀好意的笑。陌生人这样对着笑,无论是谁都不会欣然接受,反而会疑窦丛生。赵毋恤也不例外。
刚刚缓和的气氛因为赵毋恤的犹豫,回复到方才略显紧张的模样。
“在下奉主子之命前来,不敢迁延,还请公子赶紧上路。”黑衣人嘴角的笑一闪而逝,代之以比先前更沉郁的气势。
对方态度的转变让赵毋恤心中警铃大作,他想了想,一对二,他的胜算不大。可是,若是对方来者不善,把他抓到贼窝,更是毫无胜算。两相比较,在此处决出胜负才是明智之举。
此处虽是荒野,若是动起武来,兵器交接的响动一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就算他真的被抓,爹娘来寻他,至少还能留下些线索。
这么一想,他一直搭在腰上的右手突然放下,双手紧握缰绳,两腿一夹,准备先冲出合围再说。
他的动静显然瞒不过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四双眼睛。就在他握住缰绳的瞬间,黑衣男子的剑已出鞘,寒光闪闪,直抵赵毋恤的胸口。
赵毋恤停止手上的动作,睥睨对方,恶狠狠的说道:“这就是你家主人的待客之道?”
此时,白衣人也已伸出剑,抵在赵毋恤的腰间,态度仍是一如先前的友好,“公子不必惊慌,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绝不会加害公子。”
赵毋恤看向远处,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不看还好,看了好一会,众人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