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
他确实想用重新结拜后的义兄的身份来要求李徽这么做,他了解李徽,在那种情况下他不会拒绝。但李徽既无结拜之心,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说出这句话来时,谢玄自己也感觉到过分,但他还是有所期待。
李徽很希望谢玄不要继续谈及此事,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听到谢玄询问时,李徽的眉头紧紧蹙起。
“谢兄,我非驳你颜面。但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对不住了,谢兄。”李徽咬紧牙关回答道。
谢玄脸色难看之极,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团黑色的雾气。
“呵呵,好。我也知道强人所难。你出兵就是为了广陵和彭城,兴许还有京口。入口的肥肉,怎么可能吐出来。我早该知道如此,我这是自取其辱了。”谢玄冷笑道。
李徽道:“谢兄,我个人而言,自然会毫不犹豫。但是,徐州非我一人之徐州,上上下下军民数百万,生死安危,职责重大。我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保证徐州军民的生命和财产,让他们安居乐享,不受外扰。如今天下大乱,我徐州所在之地更是南北要塞之所,四战之地。要保证徐州的安全,我必须要保证侧翼安全。广陵彭城弥补了侧翼的安全,更可令我有极大的回旋余地,兵马粮食通衢南北,迅速调度的重要路线,辐射西北方向十几座城池和广大地盘。所以,我不能让出那里。为了徐州,我做不到。我向你道歉,但我不能。”
谢玄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他的手抚在隐隐作痛胸口,皱着眉头看着窗外。
良久的沉默之后,谢玄缓缓道:“理由充足,无可厚非。有些话,我很不愿意说出口。我北府军需要立足之地,广陵彭城是最佳之所。你不肯让,我自然可以理解,但是我怕北府军将士们不能理解。我怕他们会做出什么不可约束的事情来,届时怕是不好收拾。”
李徽万万没想到,谢玄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这是在威胁自己。
“谢兄,你是了解我的。我希望谢兄能够约束手下,不要做出过激之事。谢兄,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便要回淮阴了,这便告退了。谢兄也请早些歇息。”
李徽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谢玄转过头来,双目闪闪看着李徽道:“弘度,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经营徐州,已成气候。你以为可以左右逢源,仗着兵强马壮,四处侵吞,乘乱攫取利益,不惜得罪他人。你可知道,你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你认为朝廷会放过你么?司马道子会放过你吗?未来清算之时,你打算怎么应对?我知你颇有自信,但你真以为能够无敌于天下么?你我联手,可左右局势,扭转大晋格局,你难道一点不为将来考虑么?”
李徽沉声道:“谢兄,我正是为了将来考虑,才会如此积极的经营。我的原则很简单,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不为他人左右。不管他是谁,若想要对我予取予夺,威胁我徐州军民的安全,威胁我李徽和身边亲朋的安全,我都将给予毫不犹豫的痛击。至于能否无敌于天下,我却并没有这般考虑。我只知道,就算我力量弱小,也不会仰人鼻息,任人宰割。谁也休想威胁我,谁也休想左右我。我不答应,我十万东府军不答应,我徐州三百八十万军民不答应。我所仰仗的是民心,那才是胜利之本。除了这些,什么都靠不住。”
谢玄缓缓点头,冷声道:“很好。弘度,今日我也推心置腹的和你说几句。有些话,是该说清楚了。你是了解我谢氏的。四叔和我是怎样的人,我们的心中是怎样的想法,你都是知道的。你该清楚,四叔在世之时,维护的便是大晋的社稷,维护的便是大晋的秩序。当年桓温如何?四叔不惜全力遏制桓氏,令其不敢有异动。我谢氏当权之时,也从无半点野心。忠于朝廷,各守其序,这便是谢氏维护的。四叔去了,我当践行其志,也必不容一些事情发生。倘若有一天,有人想要改变这一切,那便是我谢玄之敌。我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李徽呵呵而笑,拱手道:“受教了,谢兄,我可以退下了吗?”
谢玄怔怔的看着李徽,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轻声道:“弘度,你我久别重逢,本不该说这些话的,我也有些酒醉了,颇有些约束不住自己。我并非教训你,只是和你说心里话。你明日便要回徐州了是么?阿姐和弘儿也跟你一起走是么?很好,理当如此。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阿姐和你的事……已然如此,便也罢了。你好好待他们母子,阿姐跟着你,我……我也是放心的。哎,人生有太多的烦恼,我以前浑然不知,只是宴饮欢乐,不知忧愁。但现在,目之所及,皆为烦忧,了无乐趣可言。我多想回到以前,在京城宴饮之时,多么无忧无虑的时光。弘度,你呢?”
李徽沉声道:“人生本就是一条艰难的路程,我也追忆过望,希望能回到过去。可是你我都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往前看吧。前路迷茫,但我们手里有刀,可披荆斩棘。心中有希望,可坚韧前行。这便是人生的使命。你要问意义,意义便是:活下去,走下去,保护好身边人,保护好能够保护之人。”
谢玄缓缓点头。李徽微一拱手,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