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依旧在侃侃而谈:“八月秋后是个极好的出兵时机……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必须速战速决,拖延不得。道理很简单,十月里北方河流冰冻,雨雪频繁,天气寒冷。河流一旦冰封,水路运粮食物资必然受阻。而陆路雨雪增多,天寒地冻,对粮食物资的运送也极为不利。所以,从出兵开始,到攻破我大晋都城建康,你们恐怕只有最多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不能取胜,你们便只能退兵。一旦断粮,军心涣散,我大晋兵马发动反击,你们必然溃败。”
苻坚脸色铁青,转头看了看王猛。王猛眯着眼低着头,似乎在打瞌睡,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李徽的这番话。
“陛下,不能容这晋国小使胡言乱语了,我们对他太宽容了。怎容他在此巧舌如簧?他的话根本不足信,不过是来蛊惑人心罢了。臣请陛下下旨,治晋国使臣失仪之罪,留置关押。”
说话的是尚书左丞房旷,此人本在燕国为官,燕国灭后,得王猛举荐任尚书左丞。
“对,房大人所言极是,岂容此人在我大秦朝堂上大放厥词?当给予严惩才是。”太子苻宏也怒道。
不少官员再一次开始纷纷附和。苻坚心中的恼怒也在集聚,他也有些恼羞成怒了。
“让他说。”王猛开口道。
众人一愣,看向王猛。王猛缓缓道:“陛下,让他说下去便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的对与错,于大局并无妨害。我大秦难道没有这等度量,不能容一名晋国小使说话么?况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就算和议不成,也不必失了风度。”
苻坚微微点头。
李徽躬身道:“若陛下和王丞相以及诸位不愿小使再说下去,小使闭嘴便是了。”
苻坚淡淡道:“我大秦丞相说了,让你继续说,你便继续说。”
李徽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小使确实还没有把话说完。适才探讨的只是民夫钱粮之事。还有诸如城池,地利之事,小使也不赘言。简单而言,我大晋兵马熟悉江淮之地,又有淮水大江之险,自会利用地利之忧同你们周旋。这便是小使之前说的,我们不会和你们硬碰硬,我们只会拖住你们,利用天时地利来拖延你们的进攻。三个月我们是绝对拖得住的。甚至时间会更长,拖延半年一年也是有可能的。我大晋拖得起,你们拖不起。”
苻坚吁了口气,眯着眼看着李徽道:“晋国小使,你如上所言,都是你个人的看法是么?还是说,你晋国上下都是这么认为的。”
李徽一笑,心如明镜。苻坚问的太明显,他是想杀了自己灭口。如果自己得意洋洋的说,这都是自己的想法,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当然是在下个人的看法。不过,我已然写了奏折上奏。其实,不瞒陛下和诸位说,我大晋上下已然为两国可能的交战而群策群力。不光是小使上奏,朝廷已然命众多官员对此事进言献策。据我所知,各种应对的方略不下十几策,针对可能同贵国的交战,有了多个预案准备。”
苻坚哼了一声,沉声道:“原来如此,果然你们和议之心不诚。一面要和议,一面却要谋划同我大秦作战。虚伪卑劣之极。”
李徽微笑道:“陛下误会了,我大晋希望达成和议,和议是第一目标。如谢公所言,我朝廷上下当‘全力和议,争取两国交好,但需有备无患。以防万一。’。陛下总不能不许我大晋面临灭国之战,却不做出任何的应对吧?而且,贵国攻我巴蜀之地,又派使者威胁在先,我们难道不能商议对策?”
苻坚冷哼不语。
李徽沉声道:“其实,在小使看来,贵国一旦同我大晋开战,真正的麻烦并非在我大晋,也并非在同我大晋交战的战场上。贵国内忧未除,却先倾全国之力攻我大晋,实为不智之举。贵国灭燕未久,关东之地尚未完全平定,人心浮动。大征民夫车船,必引发不满。倘同我大晋作战陷入焦灼之中,国内又兵马空虚。别处不说,关东鲜卑人便要乘机作乱。此乃隐忧之一。隐忧之二,贵国虽吞灭燕国,又灭仇池。但北地并未一统。凉国代国皆为腹背之刺。如此良机,他们怎会错过?一旦贵国兵马倾巢而出攻我大晋,凉国代国必出兵背刺。我大晋也将派使者同他们联络,协同我大晋作战。毕竟凉国代国之主都是奉我大晋为正统。向我大晋称臣的。到那时,贵国将天翻地覆,不可收拾。处处生火,烽烟四起。届时别说攻我大晋了,怕是你们自己都自顾不暇。”
苻坚大怒,厉声斥道:“住口,当真放肆之极。朕看你是不想活了。”
李徽沉声道:“忠言逆耳。陛下不愿听忠告,听不得逆耳之言,小使不说了便是。但小使不愿见到天下大乱的场面,还是想冒死再说两句。”
苻坚冷冷的盯着李徽,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抖动,竭力的保持着克制。
“小使以上所言,只是分析贵国同我大晋交战的后果。站在贵国的立场上,你们想攻我大晋的心思小使能理解。毕竟如天王这般人物,自然希望能够一统天下,建不朽之功业。但在此之前,当做好准备。在小使看来,陛下当先灭西凉和代国,当不费吹灰之力。稳定了关东局面和民心之后,再花个两三年时间准备钱粮兵马,就近囤于边镇之地。兵马钱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