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随口道出一句。
梅长生默了默,有些赧颜地抿了下唇,“某不精通香道,随意用之,不晓得好不好。”
“十里香,配龙涎金,”宣明珠轻吸一鼻子,辨别了出来,“很别致啊。”
她目光坦然地打量向梅鹤庭,从前除玉之外不佩装饰的腰带上,如今佩齐了蹀躞七事与显赫的紫金鱼带,从前不喜熏香,如今也生出自己配香的闲情雅思。
麒麟之趾,振振公子,这样的世家风范,其实很般配他。
嗯,也比从前爱笑了。
他们分开真是一件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不再束缚彼此,各自活出新的自己。
宣明珠心境开阔起来,过去的心结也能放在眼下打趣了:“你今年入主秋闱座师,翻过年,上京春闱的主考官陛下也有意为你留一席之地。到时梅卿便是我朝最年轻的座主了,如何,还是不愿入内阁?”
梅长生目光微动。
入内阁意味着失去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上一回来,也是在这朱红抱柱处,也是同样的明烈阳光,将他的喉嗓炙哑。
“若,此为殿下之愿,长生自当遵从。”
宣明珠却摇摇头,“自然看你自己。”
她见识过宗室里和离的王公与妃御,明明两个人情意斩断,却仍有男的对女的再嫁横加干涉,或女子小性儿上来对前夫指手画脚,积黏牵扯不清不楚的,弄得不好看相,徒惹笑柄。
前人经验后人收,可都是千金难买的醒世良言啊。
说话间入了殿室,孩子们都自觉避了出去,殿内供冰,一瞬清凉下来。
宣明珠按招待贵客的规格命人上香茶,自己款曳凤罗裙,去主位落了座。
梅鹤庭的脚步刹那止住。
他目光深沉地定在夔案那盆用以装饰的罗汉松上。
——人血遇松木则呈褐,潮湿的土壤甚至尚未干,细闻有腥气。
那看似的不缺水松叶尖梢,枯成灰败的黄。
审惯了案子的人,见微则知著。
亲眼所见与凭空推测带来的冲击不同,梅长生心口一刺,连呼吸都跟着疼。
不是心疼自己的心血被浪费,是为宣明珠惋惜,又延误了她几日病愈的希望。
没关系,他可以再……
那厢宣明珠正说到“镇国”的封号上头,好奇不知是哪位大学士别出心裁,回身见梅鹤庭还站在那里,有些怔愣模样,奇怪道:“梅卿?”
他反常的沉默给了她另一种误解,恍然大悟,歪打正着:“莫不是你为本宫选的封号吧?”
“是……”梅鹤庭此时满脑子还是她倒药之事,城府沉深如他,竟也在刹那失口。
承认后他立刻反应过来,火气攻心嗽出一声,稳住孱弱将倒的脚跟,沉静道:“是下臣多事了,若不合殿下心意,但请殿下降罚。”
“咦,本宫的心眼在你眼里便只有那么一点?”
宣明珠并未如梅长生担心的那样,怀疑他的动机。大长公主显然颇喜此号,她是想不到,这位端持君子也有这么体人意儿的时候。
以局外身观旧相识,没了那些痴情怨意,倒更顺眼了几分。她大度地捻了下小指头上的素金圈儿,“本宫该赏你。”
姜瑾入不得正殿,在外头等得焦急。
毕长史与他是老熟人,请他去抱厦喝盏茶解解暑,姜瑾婉谢。他心头合计,公子入殿是为了确认公主是否喝下那药,察蛛丝观马迹,再与殿下略套几句话,不管能不能确认,也该快出来了。
他紧张公子的身体,只有立在门口等着才安心。
不想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却等来里头人递话,说大长公主正与梅大人下棋子儿呢,还请再等等。
姜瑾闻言迷茫,不是查事来的么,怎么忽然下起棋了?
殿内。
宣明珠方才半开玩笑地说要赏他。
明知自己得到答案后便该离去,梅长生却鬼使神差当真讨了个赏,请与殿下对弈一盘。
下棋花费的时间可以很长久。
他像一个偷窃上瘾的贼,想着,面对面瞧她,总比梦里清楚些。
宣明珠闻言起先愣了一下。
她自己的金口玉言不好反口,应下后,提出一个要求,“既要对弈,梅卿不许让子,也不许故意错棋,叫本宫看看,你我的棋技究竟相差多少。”
这句话源之有据,她的棋技,是成亲后梅鹤庭教的。
每次让五子,中盘又许她悔棋五子,再磨着他放些水,便可满打满算将三百六十子通通落满棋枰,挥霍掉一整个时辰的光阴。
那是她在郎君最忙碌的时候,依旧能找到的能瓜分他大段时间的理由。
大约觉得弈棋是件正经事吧,所以梅鹤庭从未推脱过此事,有时还宁愿延宕些处理公务的功夫,寻出空来,耐心地教她棋理棋路。
她本不爱下棋,如是再三,习惯亦成了自然。因为觉得纵横交错的棋子上仿佛有他留下的温度。
往事如水过境,思之无痕。
水漆沉香木的棋枰摆了上来。
梅长生虚挨在宣明珠对面的椅沿上,凉沁的玉棋子在指间,像握着一滴不知该如何留住的泪。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