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莫要如此轻浮。”
一个梅太太,一个小小姐,说了投鼠忌器,并非长公主对他梅鹤庭还有什么念。
话说到这份上,脸皮再厚的人也要没趣。
况梅鹤庭从发丝到脚底跟,都与轻浮二字沾不上边。
他目光浮起一层青幽的水色,渊停岳静几弹指,折身离开寝殿。
又不走远,只外廊,橘红的防雨灯笼檐下微晃,将一个剪影映上窗绡,曳曳地随风雨飘摇。
“这梅大人的脾气,真……”泓啼笑皆非地掀起纱幔,下一瞬神色凝固。
帐内,宣明珠仍安静地欹引枕上,只唇边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自唇角流下,半干涸地止于颔尖。
“殿下!”
宣明珠嘘声压下的大惊小怪,如桃瓣微挑的凤目依稀淡定,漱口净面,换衣重新卧下。
先前做了那样一个梦,又折腾了大半夜,委实有些疲惫了。
那人愿意外当落汤鸡,为谁风露,不意。
按晋礼,公主丧,驸马当服杖期之縗。之所以赶病发前与梅鹤庭休离了断,就为了免去这一桩。
一年的服丧,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然对于与内阁争权拉据的少帝来说,现成的辅弼之臣眼前,莫说一年,纵使只迟一个月,便不知错失多少先机。
所以梅鹤庭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宣明珠方才魇了一回,这会子躺下,迟迟也无睡意。
有时候觉着,宝鸦梦魇的毛病遗传了的,时一做噩梦,也喜欢赤着脚丫跑到母寝宫,也爱腻母温香的怀抱里撒娇。
女子蜷弓身,漆黑的长发如一匹绸铺散妆花枕上,双臂拢着自己,闭上眼任绪漫衍。
一时回忆起梅鹤庭娶那一年才十七岁,若换成言淮,就一个孩子,却拿他当自家的一样敬崇亲爱,实色令智昏,惹人发笑;
一时又想到,以晋朝的风俗礼,男十七、女子十五可嫁娶,偏偏少帝冬月,还要等半年才能大婚立。
皇的人选早先帝时便已定下,墨太傅家的孙女,闺芳轩,品格雅颂韵古,堪任国母。
只不过那些涵泳三朝的老臣们,固执地认为皇帝唯有娶妻立嗣才算成人,连半年时间也不愿略松掌擘,淡灭那颗揽权之心。
皇帝几次有心修田赋行新政,都被门下省以时机不成熟而驳回。
积蔽难改,尾大不掉。古今多少朝代都脱离不了这个窠臼,又曾有祖制断然不改,而国祚绵延万世的江山呢?
那些墨守成规的冗政旧习,也只有崚嶒敢纵鳞的热血寒锋,才能破陈出新。
唯独这一点,对梅长有着绝对的信心。
他如今也只有这一点堪用。
马行空地量着,不觉间眼皮渐沉,迷糊了过去。
*
崇文门以东的隆安寺,钟罄声声。
这座先帝朝荒废的古刹,多年炉不烟,龛不灯,佛面金不浴。芒时节的第一场雨,三殿月光,顿为四坛雨色所笼罩。
那敲钟的寺中方丈,法号无相,也此寺成为禁地唯一留下的僧人——宣焘一向觉得此人有毛病,大雨夜里敲的哪门子钟?
宣家人得都出色,昔日的反叛荣亲王,尤其长了一张俊美近邪的脸。
他哪怕被圈禁此,通身金玉皆无,唯二的身外髻上一枚竹笄,与身上一袭绿帔,泱泱雨色中,亦宛如放旷非人间的世外高士。
来到伏虎阁下,宣焘踅摸到那块无字碑。
“你说,皇妹几年不来这里,当真一点也不想四哥吗?”
男子嘴角流露出一缕无悲无悯的笑意,被重重雨帘氤氲得邪气。
顶如影随行的灰布伞面沙沙响,为他撑伞的女子整个人淋雨中,阖唇不语。
“送傩,”宣焘喃喃自语,“我想了。”
*
半夜大雨转细,直到黎明才止,霖霖滴滴的沿着明黄琉璃瓦当滴答而下,洗净阶前芭蕉。
洼聚的雨水庭除间打着漩,偶尔有几片晚桃花飘落其上,又顺着墙边的暗沟流到外渠。
梅鹤庭屋廊下站了一整宿,靠盯着庭中的草木砖石打发时辰,捱到明。
湿衣贴他身上,粘腻腻侵着肉皮,复又风干。
他顾不上去想肌肤上沾了多少污渍,只想守着宣明珠醒来,亲自看一眼否与往日无恙。
这么做有意义,他不知道。
只知昨晚那个梦像一张细密的蚕丝网缠住他,稍一回想,便惊心动魄。
他疑心梦里有一两句关键的言语,过却如都想不起来,只剩下不着边际的心慌。
没等内寝里传出动静,姜瑾先找到了二门上。他进不来内宅,好话说尽拜托毕长史入内转告公子,说衙门里有急事。
梅鹤庭蹙眉,向眼前卍字不到的云窗看一眼,转身向外去。
一夜未眠兼之久站腿僵,下台阶时他不留心湿苔上趔趄一步,险些滑倒雨泞中。
“梅郎君。”
毕长史看着男子一拐一拐的背影,叹息着叫了他一声。
他说恕仆多嘴一句,“世无双全法,两都想顾全,两都想做好,不容易之事。”
梅鹤庭定了定身形,道声“受教”。
他原本就打算知会姜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