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仰韶从来不懂得怎样表达自己的喜爱。
没有人教他这个, 他们只会教他如何杀人。
杜仰韶在暗楼里学会的一切, 都是爱的反面。他在外人看来的冷酷莫测,杀伐果断, 都只是因为他对他们并不在意。
不在意,所以就算毁了也没有关系。
——除了他的猫。
也许别人看来, 狸猫依赖着杜仰韶的饲养而活,但事实是,杜仰韶近乎依赖着他的猫。它将他和世界连接起来,那一刻,他才真正有了同伴。
所以, 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喜爱才行呢?即使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它的面前也不够。
猫这样的生物,总擅长让人患得患失,让人无法拒绝它们的要求。
杜仰韶不觉得自己的猫只喜欢吃小鱼干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它总是睡觉有什么不好, 就算是它偶尔发脾气, 或者不小心碰碎了珍贵的阁主收藏,他也可以换上新的让它继续玩耍。
可大夫的话提醒了他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猫的寿命, 远远比人更短暂。
而武者可以通过练武来延伸寿命,猫却不行。甚至, 他的放纵宠溺, 会让它的寿命更加短暂。
他对它的好,反而成了一种伤害。
*
一年后, 安和城。
最近城内有一桩大事, 承天阁暗楼楼主驾临了本城。安和是个小城, 没什么特色也不属于任何势力——不是他们不愿意投靠,而是他们看得上眼的势力看不上他们。无人庇护的安和城颇为混乱,不乏武者寻衅滋事,然后一走了之,也无人能管。
于是,这位来自承天阁的大人物受到了安和城城主的热烈欢迎。他在本城最繁华的地方设宴,除了这位楼主外,还顺势邀请了诸多豪杰。
丝竹管弦之声萦绕在耳边,人人忙碌。管事安排着人往里面送酒水果品,在他没有留心的时候,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低着头捧着果盘,混在众人中间。
。
少年低着头,余光却紧紧地盯着那扇门。近了,更近了。
他的心也跟着砰砰跳了起来。
门开了。管事低声催促他们进去服侍贵客。
少年一步一步,让自己尽量走的更沉稳些,更看不出破绽来。
近了。
他的余光已经能瞥见一点暗红色的衣角,耳边是那道似笑非笑的嗓音在说:“安和虽是个小城,但风景还尚可入眼……”
“何止是风景,”有人突然插话,一把握住了少年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美人也多。”
那是个一身黄色锦衣的公子,眉目俊朗,此时倚在榻上,带出点风流不羁的味道。
少年吓了一跳,手中的果盘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果子散落了一地,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被锦衣公子勾起下巴,额间微微渗出了冷汗。
“你叫什么名字?”锦衣公子挑眉问道。
少年一顿,慢了半拍才小声地说:“……杨综。”
“哦,”锦衣公子有些漫不经心,像只是随口一问,“你在这里做个小厮实在是可惜了,不妨先跟在本公子身边好了。”
他的声音低哑动听,少年却欣赏不来,他心中暗道,这人长得人模人样,说起话来怎么一副母猪发情的样子。
眼看着侍人们又鱼贯而出,他正想着要怎样脱身,就见那锦衣公子看过来的目光里,分明含着清晰的警告意味。
旁边有人笑:“白公子,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啊!”
白公子不答,倒让那人讨了个没趣。
少年心中一紧,不知道这人是不是看出什么了。可也容不得他做什么,这白公子看起来像是个富家纨绔,武功却胜过他许多,此刻故作亲昵地把他按在怀里,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仇人饮酒作乐,被众人奉承不已。
“别傻了。”白公子在他耳边说。
少年一滞,随即异变突生。
旁边的舞女旋转到上首那人身边,骤然发难,明明看起来无可躲避的攻击,却被云合轻轻避过,反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扔到一边。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传言中受过伤的样子。
少年低垂着头,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这是一个陷阱。
那边,云合若有所思地朝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正看见白谢秋搂着那个看不见眉眼的少年低笑亲昵。
他不由一哂:自从几年前白谢秋被他那位异母兄长击败,他就开始转修黯然**剑法,性格突变,剑法练的怎样看不出来,人却越发浪荡不羁了。
宴席散去,白公子握着少年的手腕,一路把他拉去了自己房间。旁人见了都笑得暧昧,少年心神不定,却并没有想到那一层,而是因为对方不知是敌是友。
关上房门,白谢秋单刀直入:“杨综?宗扬?你应该就是藏药谷半年前失踪的弟子吧?你和云合有仇?”
少年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噎住了,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问话。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宗扬瞪他。
“天山,白谢秋。”
“啊,你是那个拔剑台上……唔!”宗扬突然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