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缺没有估计错。
尚未出元月, 蔡相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这个特地为他准备的圈套里。
但这其实也不能怪他, 实在是这一个月里,种种迹象都表明,天子已经不再信任他,他的荣华富贵, 就快到头了。
天子从前为了让人觉得自己龙精虎猛,时常会向他求药。
那药之所以让天子那般沉迷,是因为他让人在里面加入了可以成瘾的药材, 故而随着他当上宰相, 大权在握,天子反而更加宠信,甚至依赖他。
而这半个月,天子完全没有在朝下召过他入宫献药。
他在宫中的眼线回禀说,上元出宫那回, 天子寻到了一位神医,似是已不需要那药了。
除此之外, 他的政敌六五神侯,在这半个月里, 起码往宫中送了十几道折子,道道都在参他,言辞之激烈,可谓前所未有。
前前后后斗了这么多年, 蔡相很了解六五神侯, 这个出身自在门的老匹夫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 如今忽然这般行事,定是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
至于到底是什么把柄,奏折上却是没说,说是必须面圣相谈而告。
如果说这些都只是让蔡相感到不安的话,那在他查清宫中供奉的神医究竟是何身份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江小鱼是谁?
他是燕南天的侄子,还是六五神侯师妹的亲爹!
想到六五神侯那个年少的师妹,蔡相心中又是一震,因为他记得,自己有一个身份很不一般的手下,对这丫头满是好奇不说,还时常主动去接触。
放在从前,蔡相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与人斗,本就是一件该努力做到“知己知彼”的事,所以方应看去接触江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足以让六五神侯那边一干人等忧心焦虑,猜测他们的意图何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确实也是个扰乱对面军心的好法子。
可如果用这个法子的人倒戈了呢?
蔡相向来多疑。
只要稍想过一次,他便再也无法将这份猜测怀疑压下去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去询问试探方应看,因为他不想冒险。
不想冒险,那就只能把路封死堵绝了。
最后一次试图入宫私下觐见被拒后,他心中有了决断。
江容得知他开始行动的消息,已是傍晚了。
消息是杨无邪特地通知她的,自初一那日窥到了江小鱼的计划一角后,苏梦枕回去后,几乎是立刻推出了全盘。
他觉得这计划委实大胆至极,可若是成功了,悬在江山社稷上方的那把刀,也就被抽走了。
苏梦枕与自己的军师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配合这个计划,调动整个金风细雨楼的力量,探查相府的动向。
“蔡相为掩人耳目,吩咐了六分半堂,从今日下午开始,寻由头与风雨楼起冲突,在京中制造混乱。”杨无邪对江容道,“如此,皇城护卫被惊动,他再趁乱离府入宫,便不太显眼了。”
江容立刻反应过来:“他正欲入宫?带了多少人马?”
杨无邪摇摇头:“皇城之外,有风雨楼和神侯府,对他来说会有点麻烦,可皇城之内,少有非他麾下的,他不需带人,只需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合适的地方。”
“我立刻去!”江容知道是时候了,神色坚定,“还有,帮我谢谢你们楼主。”
“巧了。”杨无邪笑了一声,“楼主也有话让我带给江谷主。”
江容:“欸?什么话?”
杨无邪说:“楼主说,让江谷主放心去,皇城之外,便是六分半堂倾巢而出,他也能顶至天明。”
江容想,这种时候还真是叫人为难。
因为她既需要他这么做,又不希望他因此耗费太多心神,毕竟他的身体还未彻底养好。
最终她只深吸一口气,对杨无邪道:“那除了谢谢,你再多替我带一句吧。”
杨无邪:“江谷主但说无妨。”
江容:“事毕之后,我会去见他。”
说完这句,她也不管杨无邪是何反应,就起身牵马,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门。
元月的京城,晚来风急,从夕阳霞光万丈到落日余晖彻底消失,似乎只需要一瞬间。
江容策马狂奔,行过汴河时,本欲直接往皇城方向去,但想到蔡相挑这个时辰行事,是因为此时戒严最重,她便改了主意。
其实她手里有她师兄的金令,便是直接去到宫门口,说要进去面圣都可以,禁卫军绝不会阻拦。
可那样的话,难免会冒最后时刻打草惊蛇的风险。
江容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坏了亲爹好不容易布下的这盘杀局。
所以她调转方向,去了芙蓉榭。
她打算借天子为私会李师师而建的地道入宫。
时辰尚早,芙蓉榭才刚开门,她没走正门,而是直接掠过河面,从李师师那扇临河的窗户里钻进了她的房间。
李师师之前见过她爹娘,也多少猜到了一些他们正在做的事。这会儿见了她,听说她要借地道一用,竟也完全不惊讶。
“那一位曾说过,这地道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