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本来温顺卧在地上的牛直起身子,甩甩尾巴,不耐地用鼻子哼哼。
“你别急啊,别急。”
年轻的小喽啰有点结巴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牛。
“你说的小毛,姓什么?”
我仔细地回想了下,从前在家的时候,大家称呼他皆是“小毛”,就算提到他离家出走的父亲,好像也没说过他的姓。
说起来,“小毛”这个名字,可能也不过像“小秋”一样,是随口起的小名儿罢了。
朋友一场,我竟然不知道他的姓名。
黯然摇了摇头,我涩涩开口:
“不知道,他没提起过,我也没问过。”
“这倒巧了。”他思索着慢慢说道:“我认识的那个小毛,也没说过自己姓什么,好像不愿意提似的。”
情绪一阵大起大落后,我现在已经冷静多了,思忖一下后,我再次开口。
“他样貌性格如何?人现在何处?劳烦你给我细细讲讲。”
“他很肯踏实干活,从不偷懒。”
嗯,没错。
“他家里好像挺穷的,但是他没具体说过,也是,说起来家里不穷的谁会出来做工呢?但是他不太一样,他好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心中那缕微茫的火焰又重新发出了一点弱光。
“我认识的小毛也是这样的。”
“还有,他是不是在老家定过亲啊?看到什么糕点啦,首饰啦,他总是挪不动脚,说以后要给他妹妹买。那个妹妹的名字,他也说过,叫什么来着?小什么?”
好像切开了一个没有成熟的水果一样,我的心中除了高兴,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酸涩。
“没准是他亲生的妹妹呢?”
他摇了摇头:
“不对,这他倒是说过,他们家只他一个,没有兄弟姐妹。”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又有点疑惑:
“但是有的时候路过卖笔墨纸砚的地方,或是书店,他也说如果能给妹妹买就好了,这就奇了,难道说他的妹妹竟是个千金小姐?要不然,怎么能读书识字呢?——哎,你怎么了?”
我忙掏出帕子擦干了将落未落的泪水:
“没事儿,我这眼睛有点毛病,容易见风落泪。你接着说,那个小毛,在哪里?”
“他已经不在我们庄头手下做事了。”
那已经处在黑暗中很久的火种,终于,还是熄灭了。
“就在今年,有个官老爷派了两个手下的人来找他,他没跟那两个人去,跟庄头关起门来说了半天,连夜就走了。”
虽然没做错什么,他却低下了头,好像很羞愧似的:
“抱歉……妹子,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在哪里。”
我勉强向他道谢:
“没事,我们认识的真的是同一个小毛,我已经很高兴了。”
向他福了一福算作告别,我转身欲走,想了又想,还是多说了一句:
“若这位哥哥哪天再见到小毛,麻烦转告他,小秋,在都中荣国府琏二奶奶手下做事。”
他眼睛亮了一亮:
“没错,他的那个妹妹,确是叫小秋!”
回荣国府的路上,天阴阴的,渐渐飘起了雪。
金陵的雪总是稀稀落落连着雨缠绵地下,都中的雪却不同。
一大团一大团地落下,看起来像棉花一样柔和,落在身上,却徒添冰冷。
我的斗篷靠近脖子的地方有一圈毛边,很快就被体温所融化的雪水浸透了,又在冷风中结了冰,冷得生疼。
走着走着,想起那一年的冬天,我在暖炉旁学画时,小毛缩着脖子兴冲冲进来的样子,鼻子就忽然一酸。
恍如隔世了……
带我走进不靠任务积分也能活得快乐的世界的那些人,希望我还有机会亲口向他们道声谢。
一路胡思乱想,回到住处,天都快黑了。
我晚饭也不想吃了,卸了钗环,钻进被窝,直接蒙头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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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的萎靡不振一直持续到了年后。
白天她尚能打起精神来待客说笑,但每每回了房,她就向榻上或者床上一歪,眼皮都懒得抬。
一开始我和平儿几人都觉得,是她因为贾琏隐瞒了她早有几房姬妾的事,心里不痛快。
但冷眼看着她对贾琏,不说曲意承欢,也是柔情软语。极少几次摆了脸色,也是因为贾琏出门喝酒太过,隔日就好了。
“平儿姐姐,你说二奶奶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趁四下没人,我有些担忧地悄问平儿。
平儿自顾忙她的事情,并不看我,只是低声道:
“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问过二奶奶,她说只是天气冷,身上不甚痛快,年节下的,不想叫别人知道。”
我忍不住问:“二爷也不让叫知道吗?”
平儿不置可否,只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生硬地转换话题:
“要不咱们悄悄儿地叫了大夫来看一眼,姐姐觉得可好?”
平儿叹气:“我何尝不是这么说呢,但你不知道,奶奶平素最怕看大夫,恨不得什么病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