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
迪克将拿到手的情报分门别类输入蝙蝠洞的信息库中,布鲁斯坐在工作台前向戈登传输关于最近落网的黑帮分子的罪证。
环形工作台分成两个部分,分工有序,各司其职,有两把坐椅。迪克不止一次的想到,这把椅子上曾经坐着的那个人。一切都太突然了,没有任何预兆和警示,不管是那场爆炸,那场葬礼和葬礼上阴沉沉的天空都因为刻意的回避而显得模糊,几乎如同已经离开的那个人一样成为某种头脑的错觉和虚幻的梦境。
但在回避之外,他们无一不清醒地认知到自己正在经历的真实性,先是拥有,然后失去,不断失去。
自那时起,那个名字包括她所带来的一切都变成了秘而不宣的咒语,是心里封存的禁忌,随着被迪克压在衣柜最深处的玩偶装一样,被永远定格在停留的时间里。
他不知道布鲁斯是怎么想的——他仍然坚持夜巡,冷静又理智的对付罪犯,而不像大众眼中失去爱人而无所顾忌的模样,但那枚戒指却也再未出现在他手上。同样的,为了继续营造花花公子的表象,他在固定的时间约会、**、享乐,好养活哥谭的小报——这同样激怒了杰森。
和迪克不同,这孩子在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格外激烈的情绪,在葬礼前更是和布鲁斯发生了争吵——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但在那过后,他却安静的参加完了整场婚礼,然后仿佛在一夜之间重新在自己周围竖起了尖芒,言辞带刺,但好歹没有和他人——这里特指布鲁斯——发生肢体冲突。
好吧,其实是有一次差一点的冲突——发生在杰森想将伊迪丝的东西带走的时候。
迪克觉得自己在老年痴呆以前绝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总之那是在布鲁斯去了公司,老管家在厨房,并且他们需要上课的时候,逃课回来的迪克迎面撞见了同样逃课回来的杰森。因为年级不同,他们逃课的时候没有撞上对方。
杰森抱着一个几乎比他还要高的箱子,里面零零碎碎装了不少东西,迪克眼尖的发现里面有伊迪丝给他们买的玩具——一人一份,他拿走了自己的那一个,只穿过一次
的猫咪装,一本牛皮本子中间夹了厚厚的做了笔记的便利贴,一叠捆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他身后还背着一把吉他,正往主卧走。
“杰伊,你在干什么?......”
“...我在找回她的东西...”他沉默了一会,低低的说道,“然后回家。”
“你在说什么?”迪克皱起眉头,“这儿就是你的家。”
杰森抬起头,被长长睫毛垂落覆盖的绿眼睛毫无阻拦的直视着迪克,锋利的视线几乎显得疏离。他摇摇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看着迪克担忧的神情还是将那句伤人的尖锐话语咽了回去。
他真正的,唯一的家人已经死去,那么他和这个巨大庄园仅有的联系也就此断裂。
杰森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脸色紧绷,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迁怒。
罪魁祸首与他的母亲一同死于大火中,最庞大的仇恨失去了目标,绝望和痛苦激起了人体生理与心理双重的自我防御机制,在强烈的自我负罪感外,愤怒外泄需要更多的发泄口。
于是他开始怨恨,愤怒,谴责。
他责怪布鲁斯为什么一而再的让小丑从阿卡姆跑出来,愤怒自己为什么不再小心一些不要沦为诱饵,怨恨哥谭为什么如此肮脏吞噬了他仅有的光,甚至......他在内心的最深处,将最后的负面情绪落在了伊迪丝身上。
他想——如果无法保证自己的承诺,为什么要在一开始给我希望?
在每一个惊醒的夜里,在每一个火光冲天的梦境外,他都在这样想。
然后空荡的虚无和黑暗就抓着他的脚踝一点一点拖向泥泞的更深处,粘稠的腥臭的毒液浸透了骨髓和肌理,汩汩流动的血液伴随着心跳的疼痛感,无穷无尽裹挟着他。
迪克看着对面的男孩,比他矮了一个头,但神情里的坚定让他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
杰森用他许久未用却依然熟稔的□□撬开了卧室的门。
迪克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劝着,希望能改变小孩的主意。
“就算离开这里,你又能去哪呢?”
去哪都没有关系,杰森没有回答,他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是伊迪丝捡到了他,将这只脏兮兮的流浪犬带回家洗干净,给了他一个承诺和一个家......
然后他又一次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命运。
他早该知道,在五岁那年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只不过一个突如其来的美梦让他忘记了。
在杰森刚要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时,布鲁斯出现在了门口。
他们被逮了个正着。
两个小孩同时面色一僵,不过迪克在逃课被抓的心虚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怎么会觉得蝙蝠侠不至于变态到连自己的卧室都装了监控器?
但好歹布鲁斯能劝劝杰森,迪克心想。
然后他就看到他永远学不会正常友好慈爱沟通的养父挡在杰森面前,制止了他伸出的手,面容冷肃语调坚硬的说道:“别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