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如此。
第二日沈玉娇没能起得了身,喝醉酒的俩人好似都卸下了伪装,变成另一副荒唐模样。
无论怎样,伴随着上元灯节的结束,新年也正式过去。
当第一缕春风拂过柳枝的新绿嫩芽,长安城迎来第一桩热闹——
寿安公主要出嫁了。
听到这消息,沈玉娇的第一反应是,这尊活菩萨总算要走了。
打从去年冬狩回来,寿安公主对外说是学习礼仪,实则是被贤妃关了禁闭,就连除夕宫宴和元宵宫宴都未曾露面。
隔了三个月,再次露面,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就不见天日的虚弱苍白。
陪
嫁宫女扶着一袭红色喜服的寿安,去给贤妃叩头拜别时,贤妃见着涂抹胭脂也掩不住憔悴的女儿L,心下也有一丝不忍。
但想到她做的那些蠢事,以及这小半年来她为锦华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后手”而惶惶不安的无数深夜,那份不忍又生生压住,平静与她道:“去了南诏后,敛起任性脾气,努力加餐饭……好好活着。”
寿安并不懂母妃话中的深意,仰起一张消瘦的脸,泪水涟涟:“母妃,你当真这样狠心,当真要让女儿L嫁去那蛮夷之地么?此次一别,你我怕是永生再难相见了!”
贤妃心底一阵刺痛。
她与裴瑕的那个三年之约若是履行,可不就是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了。
思及此处,贤妃到底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寿安的脸,含泪的眸光无比慈爱:“樱樱,我的儿L……”
樱樱是寿安的小名,她诞生之时,正是樱花盛开。
对这个女儿L,贤妃也真心疼爱过,期盼她能顺遂无忧,一生圆满。
哪知一步错,步步错,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贤妃心里不是不愧恨,倘若自己对女儿L更关心些,盯得紧一些,是否就能拦着她被锦华蛊惑。
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大错既已铸成,也只能自食苦果。
“我的儿L,别怨母妃。”
贤妃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静了两息,芳华不再的脸庞勉力挤出一抹笑:“罢了,你还是怨我吧。我将你带到这人世间,又将你……将你送到那蛮荒之地……你有怨,也正常。”
寿安心底的确有怨,可她此刻敢怨不敢言。
她抱着贤妃的腿,苦苦哀求,做最后的挣扎。
但最后还是被陪嫁宫女们“请”出了贤灵宫,送上了花轿。
“母妃,你偏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这是寿安与贤妃说的最后一句话。
贤妃坐在榻边,面无波澜,仿佛并未听到。
直到身侧的嬷嬷小心翼翼唤了句:“娘娘?”
贤妃的泪忽然滚了下来,大颗大颗的。
她又很快擦掉,笑了笑:“恨好,是该恨我。”
说罢,她转身去小佛堂上了三炷香。
再次出来,宛若没事人,还是平时那仪态万千、贤淑宽仁的贤妃娘娘。
-
寿安公主出降,二皇子亲自送仪仗,出了长安五十里。
听说二皇子回城前,寿安公主从马车跳下来,一袭红衣,朝着长安方向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百姓们皆言:“寿安公主大义!”
裴漪吃着桃花糕与沈玉娇道:“她从马车跳下来,跪在二殿下面前,求二殿下带她回宫,妆都哭花了,毫无半分仪态可言。二殿下都不敢看南诏王子的脸,最后还是三个宫女合力,才将她的手从二殿下的腿上薅下去……哎,自古那么多远嫁的公主,真没见过哪个像她这样,弄得双方都难堪。”
沈玉娇并未接茬,捻了块梅花糕送入嘴里,边默默想着,三年后,贤妃真的舍得杀了寿安吗?
就算贤妃舍得,二殿下呢?
隔着一条至亲之命,哪怕是那至亲之人先犯了错,但人心总是会偏私包庇,他们真的能毫无芥蒂?
人心啊。
沈玉娇心下也生出一份自嘲,这复杂的、可以高尚到极致、亦可卑劣到极致的人心,真是可爱,可恨,可敬,可厌……
人心多变难测,元寿二十一年的朝堂局势也风云变幻,变得愈发诡谲。
在寿安远嫁半月后,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昭宁帝病倒了。
当日早朝还好好的,但夜里服了一味新炼制的丹药,又寻了个处子采阴补阳。
这一补,补过头,口吐白沫倒在那女子身上,偏瘫了。
这算桩丑闻,宫里掩得实实的,对外只宣称陛下操劳过度,染了风寒。
但裴瑕是天子近臣,知道这内情,夜里床帷间也不瞒沈玉娇:“是三殿下寻来的方士,那方士如今已经处死,三殿下也挨了训斥,禁足府中。”
沈玉娇心下发慌,忍不住去想那人。
裴瑕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抚着她的背,温柔宽慰:“我既应了你,便不会食言。”
沈玉娇这才稍稍宽心。
裴瑕便又欺上来,吻住她的唇,覆上她的身,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将那个人挤出她的脑中,叫她眼里只看得到他,脑中也都是他,身体里也是他,从头到脚都是他的气息…